奶奶搖搖頭:“不知道。”
月圓奶奶隻知道今天早上爺爺突然倒在了禾場裡,奶奶将他送去村裡診所看,診所裡的醫生給爺爺挂了幾瓶吊水,可爺爺并沒有任何好轉,診所醫生建議:“月圓奶奶,還是送去城裡看吧。”
奶奶回家就拿了根長竹棍,将房梁上的鐵罐子戳下來,裡面放着這個家積攢下的所有錢。
這些錢,一部分是爺爺上半年做護林員的工資,一部分是賣第一季水稻的收成錢,還有一部分則是奶奶買些家裡養的雞鴨蛋菜錢,這本是要作為月圓的上學錢,可現在不得不拿來給爺爺治病了。
城裡花錢多,治病也貴,奶奶知道手裡這些錢遠遠不夠,于是,她清點了這陣子積攢下來的一百個雞蛋,想拿去賣了,鎮上賣雞蛋隻能賣五角錢一個,但城裡可以賣到六角錢,爺爺現在生着病,奶奶壓根脫不開身。
月圓看出了奶奶的憂愁,她偷偷用衣袖擦掉眼淚,還背過身去不讓月圓發現,月圓蹲在奶奶的旁邊,鼻子一酸,也很想哭,但她強力忍了下來,她知道,奶奶哭了那自己就不能哭了。
她将身體輕輕倚靠在奶奶的腿上,頭頂的白熾燈投下昏暗的光,在牆上映出祖孫倆一大一小依偎着的身影,她的手掌輕輕摩挲着光滑的雞蛋說:“奶奶,我明天一個人去城裡賣雞蛋。”
“圓圓,你太小了,一個人去城裡很危險的。”
“我不小了,我長大了,我現在已經十二歲了,我讀六年級,明年下半年就要升初一了,我會坐車,會過馬路,我知道在哪裡賣雞蛋,我會努力,将雞蛋都賣光,賣了的錢我會好好藏在書包裡,将書包抱在胸前,不讓車上的扒手扒去,奶奶,你就讓我幫你去賣雞蛋吧。”
月圓求了一晚上,奶奶才終于同意月圓獨自去城裡賣雞蛋。
早上,月圓來到後山的入口,對着林間吹過的風大聲喊道:“胡裡!”
頓了頓,她又扯着喉嚨喊道:“我等下要坐班車去城裡,我爺爺生病了,我要賣雞蛋給爺爺治病,所以,我今天不能來找你玩了。”
奶奶清點好雞蛋,接着小心翼翼将雞蛋放進墊着棉布的竹籃子裡。
她将車費放進月圓的書包裡,叮囑了許多話,月圓提着雞蛋,步行到了村子口,将竹籃子放在地上,踮起腳尖望着班車來的方向。
去城裡的班車一共兩趟,上午十點鐘一趟下午三點鐘一趟,十點二十分左右,這趟車應該就得走到月圓的村子前了,月圓是掐着點出門的,因此,她并沒有等待很長的時間,就看到這條看不見盡頭的路上,有一個模糊的車影,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等班車快到面前的時候,月圓跳起來招招手,車停了下來。
她費力地提着竹籃子上車,售票員伸手過來想拿走月圓手裡的竹籃子,月圓警惕地将竹籃子往後藏。
售票員樂了,告訴她:“小妹妹,我不要你的東西,我是要幫你把籃子放好,省得路上颠簸你雞蛋碎了。”
這才放心下來,售票員幫她将籃子放好,班車再次啟動,她抓住欄杆,做出一副大人的口吻,她問售票員:“到城裡多少錢?”
“兩塊錢。”
月圓取下書包,拉開拉鍊,從裡兜裡摸出兩塊錢交給售票員,售票員卻擺擺手:“不用。”
售票員往後排座位指了指:“你的朋友已經幫你付過了。”
“朋友?什麼朋友?”月圓心裡犯嘀咕,迷惑地往後瞧。
今天去城裡的人不多,車上隻稀稀拉拉坐了幾個人,最後排靠窗戶那裡坐了個小小少年,穿着一件白色連帽衫,帽子戴上,遮住他頭上的大闊耳。
看清小少年的臉時,月圓撲過去,興奮地喊他:“胡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