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下心中翻湧的情緒,餘绾維持表面的平靜:“他為何會與赈災金丢失扯上聯系?”
男子輕輕挑動一下眉尖,沉默片刻,忽而失笑,目光越過餘绾的肩膀,示意餘绾朝窗外望去:“還能為了什麼?自然是活着。”
餘绾扭頭望去——
透過這一小小的方窗,得以窺見世道。
寒風似哭嚎,外面落雨疾馳,豆大的雨珠沖洗着殘雪,那些被大雪覆蓋的凍死骨終于得以見天日,先前捧着半塊酥餅的孩童孱弱地跑到了巷子裡的稻草下,裡面藏着他的母親。
女子的屍身腐爛膿腫,有被啃食過的痕迹,孩童雖有五六歲,卻至今不會說話,将這塊不知被多少人争搶過的酥餅拼命朝女子的唇齒間塞,急得嗚咽出聲,卻因急切,将女子屍身上的腐肉不小心碰掉一塊。
孩童愣愣地看着掉在地上膿臭的腐肉,淚水在凸起的眼眶打轉,他張了張口,終于從嘶啞的喉嚨中迸發出一聲悲鳴:“娘——”
這聲悲鳴震天動地,同時吸引了不少流亡的難民聚攏。他們餓的瘦骨嶙峋,肋骨突起,尚不如竹粗的腿腳顫巍巍地朝前走着,在這場人間慘劇面前,他們麻木地靠近,望着瘦弱的孩童,喉結滾動,吞咽着口水。
餘绾呼吸驟緊,握着桌角的指尖蒼白無力,她努力平穩着呼吸。
難民的哀嚎與風雪的呼嘯緊緊纏繞,順着大街小巷蔓延,凄涼凄楚之色已無法被任何霜雪遮蓋,實實在在的攤開在世人面前。
男子上前合上了窗。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1]。世道艱難,百姓疾苦。”男子淡淡道:“就像用來赈濟災民的赈災金永遠落不到災民手中一樣,權貴士族高居金玉堆砌的樓閣,怎麼可能會看見底層百姓的窮苦艱辛?”
胸口處似是被人塞了一團棉花,梗在心口處,不上不下,餘绾深吸一口氣,卻仍未能壓下這團郁結。
“說來也巧,我初次見你時,你也如那孩童一般,哭着抱着你娘的屍身,縱使我承諾為你安葬,你也死死不肯撒手。”男子目光落在餘绾眉眼:“你我都是在污穢中打滾的人,所以,你一定會幫我的對嗎?不管你是否願意,我們都在一條船上,替我除去花暖閣幕後之人,我不希望他再阻礙我的大計。”
餘绾擡起眸子,目光犀利:“你在威脅我?”
男子歎道:“怎麼會,我隻是希望你能永遠站在我這一邊罷了。”
冷笑一聲,餘绾站起身,推開那扇剛剛被合上的窗:“花暖閣不足以你叫我前來,不要再彎彎繞繞,你到底所為何事?”
不遠處,難民一擁而上,卻被及時趕來的衙役驅趕,領着衙役匆匆趕來的也是位孩童,喘着粗氣上前,摸出佛珠誦經,模樣甚是熟悉。
是那夜廢太子身邊叫了無的小和尚。
餘绾環顧四周街巷,果然在另一座茶樓處瞧見了謝鶴續的身影。
他竟然還沒有離開慶栎縣,垂下的竹簾遮住他半邊身子,神色不佳,似是察覺到了餘绾的目光,他放下茶盞,蒼白的薄唇繃成一條直線,漆黑如墨的眸子有着道道血絲,徑直望來——
身後男子的話語也在此刻應時響起:“廢太子不可回京,我要你殺了他。”
餘绾眉眼狠狠一跳,錯愕回眸。
然而不等她開口,一道刺耳的警報聲陡然響起,寒鴉落在瓦檐,雨珠停頓在半空中,歲月在這一刻戛然靜止,餘绾似有所感,擡起頭來。
伴随着響徹雲霄的警報聲,系統刺耳的機械聲陡然響起,并比尋常時更加尖銳刺耳——
【恭喜宿主,因重要劇情開啟,您已重新激活終極任務!】
【餘绾,字不詳,年歲十五,原著中的炮灰女配,于兩年後的生辰日嫁與廢太子為妾。】
【身為廢太子,謝鶴續看似光風霁月,實則是個桀骜不馴,無惡不作的黑化反派,待她嫁過去沒多久,就被喜怒無常的他做成人彘——】
【錯誤、錯誤、錯誤!】
系統冰冷的機械音一停,取而代之的是更為激烈的警報音,震得餘绾頭腦發昏,恨不得心神俱裂,不知過了多久,系統的聲音終于再次響起。
【身為廢太子,謝鶴續看似光風霁月,實則是個桀骜不馴,無惡不作的黑化反派,待她嫁過去沒多久,就被喜怒無常的他一劍穿心,下場凄慘——】
【若想逆天改命,唯有親手将其殺死!】
天邊一道驚雷炸響,抖落三兩薄雪。
時間随着系統聲音的落下,恢複了秩序。雨珠急促地落下,黑雲如墨,直壓頭頂。
心在不安急促地跳動着,餘绾心神恍惚,那股沒來由的刺痛再次浮現心口處,令她呼吸一滞。
她下意識朝謝鶴續所處的茶樓看去,卻已不見了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