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青叩跪在地,被吓得頭暈目眩,四肢癱軟,心恨不能從嗓子眼裡跳出來,此時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冷汗如雨下。
北風鶴唳驚落層疊敗葉,殺氣翻湧,在數支尖銳的利箭下,逼仄的宅院像一根繃緊的琴弦,叫人不敢輕舉妄動。
謝鶴續神色如常,看不出絲毫波瀾:“托你的福,怕是好不了了。”
樓自恒心中叫苦不疊,深知他此舉觸碰到餘绾逆鱗,想來若不是太子殿下在此,她早已拔刀相向了。
眼見氣氛僵持緊繃,他也不敢多說什麼,又唯恐觸怒太子,連忙從屋内搬出一把座椅,親自放在謝鶴續身後,這才恭敬地低下頭,請罪道:“殿下恕罪,她這是氣急,并非有意頂撞殿下。”
“退下。”
謝鶴續皺眉冷聲斥道。
樓自恒心中一緊,剛欲跪下,卻見屋檐上的暗衛應聲垂首,神色恭敬的單膝一禮後,身影瞬間消失在夜色中,這才曉然這聲退下并非是在斥責他。
松了一口氣,樓自恒躬身道:“殿下請坐。”
暗衛盡數退下,謝鶴續并未下座,一雙清墨般狹長上翹的桃花眼深邃潋滟,眼眸半斂,緩步上前。
樓自恒緊張地跟着上前一步,欲言又止。
謝鶴續雖相貌溫潤俊雅,宛如光華内斂的玉面書生,但八尺長身實在過于優越,寬肩腿長,勁腰窄背,玄墨鑲嵌白玉的絲縧将盈握的蜂腰勾勒的一覽無餘,高挺的身量給人十足的壓迫。
銀白月色清冷,将他的身影拉長,餘绾低頭垂首,模樣看似恭敬,濃密卷翹的眼睫遮擋住眸中冷色,靜靜地看着地面上謝鶴續的影子将她整個人罩住。
鹿皮靴停在餘绾身前六寸,這個距離很近,再往前一步,便能撞上謝鶴續寬厚的胸膛。近到無需餘绾擡頭,便能感受到來自謝鶴續的危險和壓迫。
餘绾唇角繃緊成直線。
猶如被入侵地盤的野獸,這個距離對餘绾而言過于冒犯。
然而不等袖中的白鶴短劍滑落手心,便見謝鶴續疏離地側過身子端起一盞桌上熱茶後,便轉身,拉開距離。
他揉了揉眉心,神色古井無波,坐在樓自恒搬過來的那把椅子上,品着茶,淡淡說道:“樓大人,你這位徒弟脾氣大得很,還是你來解釋一下吧。”
雁青識時務地退下,去到院子裡最偏僻的一間屋子裡等候,不敢多聽。
樓自恒颔首應是,待雁青将屋門合上,這才羞愧心虛地看着餘绾,歎了一口氣:“此計對你不厚道,連累你跟着受苦,可我也實屬無奈之舉。”
“運送此批赈災金時,我心中總是不安,剛啟程時便多有怪異之感,那日夜裡,我趕回南郊,發現本應留守在绛京的楚平雲出現在康複生帳内嗎,心知大事不妙,欲将你喚醒先離開押送赈災金的隊伍,卻不想,帳内無人,我連忙喚人詢問,方知五日前你便不知蹤影去向。”
餘绾心中咯噔一聲,緩緩端起茶盞,面上不動聲色問:“然後呢?”
樓自恒目光沉沉:“我還未來得及離開你的帳内,你的貼身随從青黛便渾身是傷跑進來,跟我說你被楚平雲騙去隆安,遭遇埋伏,兇多吉少。我不疑有他,也顧不上旁的,拿上劍便趕去隆安,後來的事雁青也告訴了你。我被騙到花暖閣,中了圈套,不得不躲身雁青屋内,幸得殿下相助,才能假死脫身。”
“我非有意瞞你,利用你,我被殿下救出花暖閣後,昏迷數日,待醒來後,已是數日後。楚平雲竟與康複生勾結構陷誣害我,我寒心不已,雖也有意想要去南郊尋你,但......”
餘绾平靜的将樓自恒的欲言又止補全:“但你也已不信我,你覺得我也與楚平雲康複生二人沆瀣一氣,設計殺你。”
樓自恒慚愧地低下頭:“我教養楚平雲數載,自認無不盡心,醒來後萬念俱灰,再加上青黛畢竟是你的貼身随從......我、我若知曉你是被他們二人抓去,嚴刑拷打,意欲逼供,怎會袖手旁觀,讓你險些喪命。”
青黛這個名字,還是餘绾穿書後頭一次聽到。
她與原身關系如何,餘绾尚不可知,但哪怕她從楚平雲與康複生手中逃出後,也未見過此人,但想來不外乎兩種可能,要麼是此人已死,要麼便是......
樓自恒恨恨道:“也是後來殿下的暗衛告訴我,原來青黛與楚平雲私下早已結拜成兄妹,她甚至冒名頂替你的身份,成了姜家的八娘子。我才恍然,怕是你也被他二人給蒙騙。”
“隻是那時,殿下不在,我手邊也無可調動的人,隻好找上雁青,許諾她隻要幫我将那支你亡母留下的遺物之一鴛鴦金簪交給你,便幫她妹妹假死脫身。你也别怪她,此事是我一手策劃,連殿下都未曾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