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鳳眸被逼嗆的紅了眼尾,林臻羞惱至極,她一把奪過了季濉手中的藥碗,須臾,便将苦澀藥汁飲盡了。
呵,到底是嫌惡他到如斯地步,為了不教他碰她,竟是将那樣苦的藥,眉頭都不皺一下地喝下去了。
目的分明已達成,他心内卻還是騰升了一股無名之火,正欲發作,門外倏然傳來了陣陣叩門聲。
他瞥了一眼坐在榻上的林臻,拂袖走去門前,一把扯開了門,向呆在門外的石竹冷聲道:“你最好是有要事回禀。”
石竹似乎真的回禀了什麼要事,很快,季濉便進屋換好了衣裳,他步伐輕快地往外走,忽而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日後,留個人看着這裡。”
石竹垂眸瞧着季濉手上纏着的紗布,心裡堵得慌,半晌沒吭氣。
“聾了?”季濉瞥了他一眼,随手将紗布扯下丢去一旁。
石竹咬了咬牙,終是點頭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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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濉離去後,林臻便在屋内的浴桶中清洗黏膩的身子,門外又傳來一陣叩門聲,她迅速将搭在桶沿的衣袍披在身上,問道:“是誰!”
回應她的是一副天生的妩媚嗓音:“是我。”
林臻蹙起的眉尖稍稍舒展,将自己整理好後,淡淡道:“進來吧。”
杜三娘推門而入,确認屋内沒有别的人,才朝門外揮了揮手,“丫頭,快進來。”
紅葉早就回了教坊司,但知曉季濉在這處,便隻得去找了杜三娘,二人時不時過來觑看,直至瞧見那人離開了,才敢上門來。
紅葉紅着眼眶跑進屋來,看見林臻好端端地站在房中,卻還是忍不住地奔上前去,緊緊将她抱住。
杜三娘在旁瞧着主仆二人,眼中有一絲晶瑩閃過,她清了清嗓子,笑斥道:“你們兩個竟是不嫌熱,這樣的天兒也要抱在一處!”
林臻略為尴尬的咳了一聲,将紅葉扶開了,“林玥如何了?”
林臻問這話時,并沒有再回避杜三娘了,紅葉猶豫着瞥了一眼三娘,如實回道:“世子找來的馬車就在停在酒樓外,我已将二姑娘安置妥當了,就是……世子……有些不大好。”
任誰經受了那樣一場,怕都難安然如故。
林臻沉默了片刻,紅葉又繼續問道:“姑娘呢?姑娘沒事吧?”
季濉帶走林臻時的動靜,紅葉躲在衣櫃中也聽到了,這樣明知故問的話語,甫一出口,紅葉便又紅了眼眶。
杜三娘用廣袖扇着風,插了一句:“你瞧瞧她那白紙一樣的臉,能是沒事麼?快把她扶去榻上。”
說着,杜三娘也從木凳上起身,走上前去攙扶林臻。
将林臻攙扶上榻後,她複對紅葉說道:“你再去煮一壺姜汁來。”
紅葉忙應是,拎起屋内的茶壺便出去了。
杜三娘寂然無聲地替林臻整理靠枕,須臾,竟是林臻先開口道:“你的身子……可還好?”
聞言,杜三娘神色微怔,她雖與林臻相識已久,但除了初次見面時,林臻焦急果決地将她救下,并耐着性子撫慰,其餘時候,林臻對她總是淡淡的,甚至是冷冷的。
似乎是不願與她有什麼牽扯,初始,她以為是這位落魄的千金小姐厭惡她這般卑賤之人,不願與她深交。
後來她才發覺,比起教坊司裡那些面上善氣迎人,私下卻勾纏争鬥的娘子們,這個面若冰霜的姑娘,有着一顆更為溫柔炙熱的心。
林臻難得的主動開口,倒令杜三娘頗有些受寵若驚,忙笑道:“原本是想救你的,反倒又累你來救我,這救命之恩不但沒還,還添了一條,我是再也别想還清了。”
看着林臻欲言又止的模樣,杜三娘繼續道:“我是真沒事!到底是幾個貴子,沒見過什麼世面,将老娘的衣裳剝幹淨了,自己卻怕着跑了!”
杜三娘像是經曆了什麼極其好笑的事,掩口笑得合不攏嘴。
誠然,那日實際的情形,絕非杜三娘口中描述的那樣輕松,那幾個男人,是被她一身的傷疤吓走的。
他們覺得很是晦氣,費了半天功夫卻得了這樣一個腌臜的玩意兒,在離開時,将三娘打了一頓,又将其棄于山間水溝中。
她的腿受了傷,若非林臻當時及時趕到,将她背出了林子,隻怕她現下已是山中虎狼的盤中餐。
杜三娘身上的傷疤,林臻也曾見過,沉默幾許,她淡淡道:“日後,勿再替我強出頭,我亦不會感激于你。”
杜三娘抿唇笑看了林臻一眼,她微偏着頭,并未直視自己,秀頸低垂,那口是心非的模樣,瞧在三娘眼裡,竟是莫名有幾分可愛。
“好好好。”杜三娘聲音婉轉地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