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輝情緒激動起來,但還哪裡由得了他,話音甫落,嘴便教人堵上了。
“……你瘋了麼?”林臻亦睜着鳳眸,看向季濉,她沒想到季濉會不顧男人的身份便如此草率地要将人處死。
季濉亦轉回身來,與林臻四目相對,他俊美的臉上扯出一抹嘲諷的笑意:“不過是一個同我一樣低劣的人罷了,怎麼,你還要攔着麼?”
林臻望着他一雙似笑非笑的眸子,二人相對而立僵持半晌,終是林臻先收回目光,向屋内走去。
擦身而過的瞬間,季濉面上的笑意漸漸淡去,細密的陰雲籠罩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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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元節叛亂,大将軍季濉平叛有功,經吏部與内閣商讨決議,将逆臣齊翰祯部分叛将歸入季濉麾下,原禁軍統領守衛皇後失職,特将其麾下神武營交由季濉掌管。
京城禁軍軍共分五支軍隊,其中神武營有“内衛京師,外備征戰”的稱号,是禁軍中最強大的一支軍隊。
如此強健的一支軍隊歸了季濉,便如虎添翼。
自然,這些都在季濉與孟良譽的交易之中。
三皇子如願成了秋祭的唯一人選,其母姜貴妃特于宮中設宴,款待季濉。
鹹福宮左近的蓬萊湖上,數名宮人立于亭外,微風浮動,宮人的裙擺與湖面皆泛起了層層漣漪。
盛夏已過,湖上的芙蕖已現敗落之态,該是到了滿園桂花飄香的季節了。
姜貴妃年紀比皇後還輕,人逢喜事,面色愈加鮮亮,原本昳麗的面龐更容光煥發起來。
姜貴妃身後的美人靠上,一女子正憑欄遠眺,她手中拿着一柄團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扇着,神色恹恹。
“玉嫦,那季濉馬上就要到了,屆時,你可不能是這副模樣了。”姜貴妃黛眉微颦,瞧着女子說道。
姜玉嫦是姜貴妃嫡親的侄女,榮國公唯一掌上明珠,自小便萬千寵愛在一身,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一不通。
這樣的家世,加上姣好的容貌,使得她眼高于頂,已過及笈之年,卻未婚配,便是她的表兄三皇子,她尚且瞧不入眼。
今日聽姑母讓她來見什麼大将軍,原本是不願的,但她從小也是個機靈的,姑母膝下無女,一向便疼她,近日瞧着姑母甚至歡喜,卻也不想掃了她的興。
再者說,隻要她不點頭首肯,又有哪一個人敢強迫于她。
如是想着,姜玉嫦終于回轉過身來,低低應諾了一聲。
“回禀娘娘,大将軍已在園外等候,是否傳召?”
“傳。”
一聲令下,半晌後,一個銀冠墨衣的男人從石橋上緩步前來。
季濉穿着墨色束身勁裝,寬肩窄腰,一雙修長的腿不緊不慢地邁來。
單論季濉的身形樣貌,便是在全京城中,也無人可出其右,他行至亭中朝姜貴妃行禮時,姜玉嫦的臉色便明顯變了,原先那倨傲不屑的神色已減了不少。
“玉嫦,還不見過将軍。”
姜玉嫦的傲氣并非一朝一夕養成的,也自然不會隻因容貌,便将她的傲氣丢去一旁,輕疊羅扇,她隻微屈膝向季濉見了禮,并未說話。
姜玉嫦能如此,姜貴妃心下已是滿意,她笑着請季濉一同落座。
“皇兒能擔此秋祭大任,本宮要替他好生謝過大将軍。”姜貴妃款執酒壺,欲替季濉斟酒。
季濉輕笑了一聲,徑自端起酒盅,用身旁的酒壺給自己斟滿,看向姜貴妃,道:“剿滅叛黨,此乃臣分内之事。”
季濉疏離的态度讓她面上略顯窘态,不過很快姜貴妃便回轉了臉色,她亦端起了身前酒盅,遙遙與季濉相敬。
早便聽孟良譽說過,他這個義子性子陰晴不定,面上熱絡,卻時不時總讓人有種疏離之感。
也是有這個緣由,姜貴妃才會安排今日這個局,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若是真能将他的心拴住,便無需擔憂他不肯協作了。
幾番推杯換盞後,姜貴妃便借口離開了,隻留他二人在湖心亭中。
姜玉嫦驕傲的性子使得她并不像其他女子見到男子一般羞赫嬌怯,貴妃甫一離開,她便先起了話頭:“素聞邊關之景壯麗遼闊,不知是否有幸從将軍口中品得它的美好?”
季濉抿了一口杯中酒,将視線從氤氲水汽的湖上收回,定定地看着姜玉嫦,道:“十裡黃沙,馬革裹屍,那樣的血腥場景,想來姑娘未必會喜歡。”
說者無心,聽着有意。
姜玉嫦聰慧過頭,她隻當季濉是在暗示她,他并非她表面瞧上去的那樣好,與她不相配。
這反而愈加激起了她的好勝心,姜玉嫦亦毫不避諱地笑回道:“将軍從未帶玉嫦見識過,又怎知我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