攜玉的馬還在發狂，他手上的力量全都集中在缰繩之處，立求穩住身下的馬匹。他這邊上下颠簸，其他将士也被影響，沖進紅線的第一名已然出現，後方的人不再向前沖，都在看他的好戲。

霍中檀的馬已經停下，他冷瞥一眼方騰進，對攜玉命令：“下來。”

攜玉沒有猶豫，當即動用輕功下馬，霍中檀飛身騎上，他力道剛柔并濟，過了一會之後，那馬被馴服，漸漸平靜下來，恢複之前的溫和。

高台之上的沈梓玉盯着那幾個人，知曉前邊那一塊地方出來騷動，疑惑道：“怎麼？攜玉的馬出了問題？”

霍中奉沉下臉，他将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對旁邊的士兵招呼，“把下面那前邊四個帶上來。”

比賽規則是誰的球和馬一同先到紅線之處就争奪第一。這場比賽中，攜玉的球進了，馬沒進。方騰進的馬跑進終點，球因為撞到攜玉的馬上飛到别處。

四人一上來，就聽見霍中奉威嚴的聲音：“方騰進，跪下。”方騰進仰面，顯然不可置信，但他聽話跪下，眼裡全是不服氣。

“道歉！”霍中奉眉頭皺緊，“我有教過你們這種不入流的手段？”

方騰進偏過頭，“我又不是故意的。”

霍中鵬見狀幫着求情：“父親，擊蹴場上難免磕碰……”

“住嘴！”霍中奉呵斥，霍中鵬連忙閉嘴。“是不是故意為之，你心裡清楚。”

方騰進聽到這話，身體忽然跪直，目光炯炯，眼裡仿佛有火燒，“既然将軍知道，為什麼要讓他參與這場比賽？”

他诘責質問：“将軍明明知道他父親殺了我父親，我們是血仇。我隻是踢了一下他的馬，又沒要他的命！為何不行？”

方騰進的聲音很大，帶着怒氣，在場其他人都沉默，攜玉低下頭，過長的前發蓋住前額與眼睛，看不清表情。

跪在地上的人理直氣壯，還在怒罵，就差站起來指着攜玉的鼻子：“你若知廉恥，就該當回你的奴隸，别來我跟前晃！”

“夠了！”這話聲音不大，但也帶着怒氣，幾人一時間同時看向出聲的人。

衆人就見，原本端坐的五公主殿下忽然站起來，沈梓玉上前兩步，俯視跪在地上的方騰進，“他父親殺害你父親，你們也在戰場上割了他爹的頭顱。他又不是殺你父之人，他又有什麼錯？”

方騰進頓時激動起來，也不顧面前人公主的身份，“他怎麼就沒錯？他是那人的兒子。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啪”地一聲。

東靈國高貴的公主殿下在他說話的瞬間甩了他一巴掌，方騰進被打得偏過頭，麥色的皮膚泛紅。

霍中鵬瞪大眼睛，霍中檀也有些意外，至少相處的這些天，沈梓玉是一個溫和愛笑喜歡撒嬌的乖女，沒見她如此盛氣淩人的模樣。

沈梓玉聲音微寒：“這一巴掌，是打你冒犯公主。”周圍人以為她要罵人時，誰知她随手又甩了一巴掌，語氣淡淡：“這一巴掌是打你擊蹴作弊。”

兩巴掌聲音都很大，在這沉默的氛圍中，清脆的響聲炸開在所有人的耳中。雖然沈梓玉面無表情，但沒有一個人敢在此刻輕視她。

方騰進憤憤轉頭，他雙手于身側握緊，那眼睛絲毫不收斂，好像想把沈梓玉生吃了。

然而，這還沒完，沈梓玉又打了好幾掌，分别以“不分黑白”“急功近利”“頂撞将軍”為由。

方騰進快忍到極限時，沈梓玉停下手，又坐回原處。

為什麼不打了？因為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手疼。

霍中奉見她回到坐處來，适時開口，“既然如此，把方騰進壓下去，禁閉兩月。”

他眼中暗含警告，對地上之人說：“你在禁閉時好好學習軍中紀律。”

“不必。”沈梓玉慢條斯理喝茶，“本公主已經罰過了，鎮北将軍不用太苛責。”

方騰進驟然擡眼，不知道五公主殿下在想什麼。她身為女子力氣不大，這幾巴掌對方騰進來說沒什麼傷害，更多的是羞辱。

他做這些事已經做好了被鞭笞罰禁閉的準備，本以為這位公主讨厭他至極，沒想到就這樣輕飄飄原諒了他。

方騰進此時也冷靜下來，叩首拜沈梓玉，“謝公主殿下。”說完，他也不管一群人，直接起身離開。

霍中奉揉了揉眉心，歎氣，“這孩子自從他爹戰死後，心有郁結。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對他多包容了些，養成現在這副性子。”

沈梓玉知道，霍中奉這是在替方騰進求原諒，輕笑：“舅舅，我沒有再生氣了。”

霍中奉歎氣兩聲，此時去往那從剛才起就僵立的人身邊，拍了拍攜玉的肩膀，力道很大：“公主對你很好，你要知道感恩。”

攜玉依舊沉默。

這場比賽就這樣草草結束，鎮北将軍和兩個兒子留在練武場裡整頓軍紀，沈梓玉和攜玉比賽結束後先行回府。

回來時的攜玉異常安靜，沈梓玉也不打擾他，給他梳理調節的時間。

攜玉低着頭，一直跟着公主到了她在将軍府的閨房，這才驚覺，連忙後撤準備回自己的地方。

沈梓玉卻轉過頭，言笑晏晏：“去哪裡？進來。”

她把攜玉喚進房之後，讓他先坐一會。攜玉拘謹地坐在桌旁，不知公主殿下會怎麼罰他。

攜玉閉了閉眼，無論是什麼責罰，他都一概承受。沈梓玉在房間找了找，最後從一個箱子裡拿出剪刀，将它放在梳妝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