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條好狗,但可惜,忠誠的對象不是他。
那張如雪似玉、漂亮得讓人目眩神奪的面孔,此時帶着驚人的陰暗惡意。
林木如離月所想将周紹元回府後做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如果周紹元在此聽見林木的話,也會覺得心驚。林木過于詳細地掌握了周紹元回府後說的每一句話,包括他走路過于匆忙将國公府花園一棵樹的枝桠碰歪了些。
離月卻隻覺這一切理所當然。
他琢磨了一會,沒想出對方為什麼變得和夢裡不太一樣,他看了眼低着頭看似恭敬的林木:“既然大哥關心我,要來看我,那就讓他進來吧。”
離月是很讨厭的周紹元和周紹英這一對兄弟的。
不但因為他們太過優秀,得世人誇贊,更襯地他如同陰溝裡的臭蟲,不堪一擊。
兼之分明他們身上流着相同的血,那兩人卻從小錦衣玉食,他需要付出很多才能得到的東西對他們卻唾手可得。
怎麼不讓他嫉妒憎恨?
所以嘴上說着歡迎的話,但他甚至沒有起身迎接一下的意思。
離月不出去,林木也不覺得有哪裡不對,甚至隐隐對周紹元有一些不滿。隻因為周紹元雖說是來見離月的,但态度分明十分冷淡,或許還有細微的不滿。憑什麼呢?
這一刻林木和離月的想法幾乎達到了一緻。
他覺得從小在國公府侯服玉食長大的周紹元,不應當對小少爺表露排斥。他為小少爺抱不平。
故而等他再面對周紹元的時候,周紹元能清晰感覺到對方對他的冷漠。
周紹元英氣濃黑的眉毛皺了皺,心裡憋着氣。
别人就算了,林木作為父親的親衛,對他一向态度不錯,現在隻是進去通傳了一聲,出來态度就變了。
八成是他那個弟弟在背後說了他什麼。
于是他說的話便有些不客氣:“知道的我是來看弟弟,不知道的以為我是來拜祖宗的。”
林木臉色微變:“大少爺慎言。”
随後他又道:“小少爺身體孱弱,國公爺和太夫人吩咐我們這些伺候的人要謹慎。”
周紹元冷笑。
謹慎到他頭上?他會屑于去害這個弟弟嗎?
因為心底的不快,以至于他進了卧房後,甚至懶得看坐在軟榻上的離月。
他随意看了眼卧房的裝飾陳設,無一不精細華貴,博古架上陳列的那個花瓶,不是年初陛下的禦賜之物嗎?說不定整個國公府的寶貝或許都被送過來了。
得出這個結論的周紹元嗤笑:“看來父親是真的很寵愛你。”
“還是我要誇一句,弟弟你不愧是江南最風流的地方養出來的,讨好人的本事十分不錯呢?”
周紹元脫口而出後也有些淡淡的後悔,覺得自己這話有些過分。
離月才不管他心裡有什麼想法,他現在更恨周紹元了。
隻因他最厭惡也最害怕的,就是有人提他的出身。
于是他毫不猶豫反唇相譏:“是嗎?可是這樣的我馬上就要成為國公府的嫡子了。”
說到這裡他又可以輕笑一下,帶着十足的洋洋得意:“父親的确十分寵愛我,說不定國公府世子的位子也給我了。”
“你說對不對呢?大哥?”
離月知道世子之位他争不過周紹元,但不妨礙他拿話刺對方。
周紹元卻愣了一下,這個弟弟的聲音,怎麼怪好聽的?這話原本是很讓人生氣的,可對方用這樣的聲音說出來,周紹元反而有些心平氣和起來。
他終于轉身準備正眼看看這個弟弟。
室内變得極安靜。
周紹元頭腦炸開一片絢爛的霞光。
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他已經如漿糊一般有些失去思考,下意識往前走了兩步,口中重複:“你是,我弟弟?”
離月坐在軟榻,并不阻止對方靠近,他端起小案上的茶壺往藥碗裡倒了些茶水,一邊嘲諷:“大哥眼睛瞎了嗎?還是說大哥不願認我這個弟弟?”
周紹元甚至都不知道離月說了什麼,隻看見對方靈巧薄潤的唇瓣開合,吐出來的聲音十分悅耳動聽。
他目不轉睛,被對方露出的一點如碎玉般的細白牙齒吸引。
隻覺得怎麼會有人,生成這樣連牙齒都好看極了的模樣。
他腦袋已經是一片懵然,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隻應和:“是,沒錯。”
話音才落,他身後傳來沉怒的呵斥:“周紹元,你在說什麼?”
這道斥責将周紹元的神志拉拉回來,他下意識站直,卻聽見一聲碎響。他愣了一愣,低頭,思緒有些打結,他手裡什麼時候多了個碗?
而那漂亮的不似凡人的弟弟已經委屈地跳下軟榻,依偎進英國公懷裡,看起來傷心委屈極了:“哥哥來看我,我起初很開心,沒想到哥哥非但嘲諷我的出身,還讓我離開這裡。說我玷污了英國公府的門楣。他甚至搶了我的藥碗,說我死了最好。”
周紹元就眼睜睜看着方才對他橫眉冷對的、一向明目達聰、冷肅不外露情緒的父親,竟然露出一點手足無措的樣子,在溫柔安撫看起來傷心極了的弟弟。
如果不是他是當事人,他幾乎也要以為自己做了多罪大惡極的事了。
此時的周邵元雖然驚愕,但還是對英國公很有信心的。就這種鬼話,他父親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