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服用過量,則是會令人直接沉溺于美夢之中死去,從服毒到死亡的過程極快,死者一般面色紅潤帶笑,正是長公主的症狀。”那女子的聲音裡終于也多了些不忍,“安樂公主應當是因為服用量不大,因此并沒有當場身亡。”
“此毒為何會出現在我北蕭皇宮之中?”班清淑着急開口。
“此毒源于苗疆内疆,是從蠱蟲中提煉出來的毒素最終制成紫白色地粉末,極其稀有,原本的用途是化解将死之人的痛苦。且苗疆内疆極其神秘,據傳鮮少與外界有交流,至于為什麼會出現在北蕭,臣不得而知。”那女子聲音沉穩。
“那是否有解藥?”班清淑又問。
“據臣所知,此毒若隻是少量服用,可以通過藥物排出體外後再慢慢調養精神。服用過量,目前則是無解。”女子說着,思量了一會兒,又補充道,“但或可有辦法壓制。”
一時間無人說話,蕭祁一手扶着欄杆,一手摁着眉心,看起來煩躁又痛苦,而班清淑站在一邊看着他的臉色,也不敢再開口。她雖為皇後,但家族衰微,無所助力,又神思緩頓,不甚聰慧,許多事難以主持,隻怕說的多了會惹得蕭祁不快。
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隻有從寝殿門口的走廊裡傳出的醫官們的争論和催促聲,零零碎碎,像是無數的小蟲在心上亂爬,令人躁動不堪。
忽然,正殿的大門被推開,“呼呼”的冷風卷着夜晚的冰雪吹進大殿,唐拂衣忍不住随衆人一起轉頭看過去,隻見一個上了些年紀地女人拖着一襲青色的長裙踏入殿内,一步步往前走過來。
而白日裡就出宮去的驚蟄,此時正跟在她的身後。
女人的長發挽了一個簡單地發髻,乍一看還算完整,仔細觀察卻能發現其淩亂,珠钗上隐約有發絲懸垂,兩鬓略有斑白地發未完全梳到耳後,但很顯然那并非特地做的造型。
她步履沉穩,不急不緩,雙目微紅。隻這幾步,卻如同一根定海神針,鎮壓下人心中所有細碎地躁動,就連殿外風雪聲都不再敢如先前那般肆虐。
那婦人走到蕭祁面前,正要跪拜,蕭祁連忙上前一步,伸出手虛扶了一把。
“蘇夫人不必多禮。”
唐拂衣心中一驚,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聽錯了,蕭祁方才說話的聲音裡甚至多了些恭敬。她有些好奇的打量着這位“蘇夫人”,想來她正是蘇道安的母親,陳秀平。
“吾于家中忽聞吾兒道安遭人暗害,身中劇毒,心中焦急,擅自進宮,還請陛下恕罪。”陳秀平承了蕭祁的情沒有下跪,卻依舊躬身拜下請罪。
“無妨,無妨,蘇夫人快快請起。”蕭祁道,“朕已召集宮中八位醫官齊聚千燈宮為安樂公主會診,還請蘇夫人放心,此事,朕一定會給蘇家一個交代。”
陳秀平沒有接蕭祁的話,隻是問:“長公主的侍女在何處?”
“在這裡。”班清淑像是忽然被點醒了一般,連忙命人将那侍女帶了出來,“據千燈宮的宮女所言,她原本見安樂公主未死還欲刺殺,刺殺未成便欲吞毒自盡,幸好被攔了下來。”說着,她又在陳秀平開口前快速補了一句:“她齒間藏的毒藥已經被取出來請葛司醫看過了,就是普通的毒藥,與安樂公主所中之毒不是一種。”
陳秀平冷眼掃過跪在地上的那個宮女,沒有說什麼,隻是走到長公主的屍體旁。葛司醫十分熟練而自然的讓開一路,隻見陳秀平先是蹲下觀察了片刻,而後像是有了什麼猜測一般,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撫過她腰間已經染了血的系帶,一點點向下,停在側腰下輕輕一翻,那腰帶的内裡果然有一個暗袋,暗袋裡藏了一張紙條。
在場的衆人都摒住了呼吸,注意力集中在陳秀平的手上,卻沒發現那原本乖乖垂着腦袋跪在一邊的宮女,趁此機會有了動作。
她渾身迸發出一股大力,掙脫桎梏,直沖向明帝蕭祁。
魏影幾乎是在她有了動作的同時便拔劍上前一步護在了蕭祁的身前。
赤手空拳,腳步虛浮。
唐拂衣面色一變,瞬間反應了過來,大喊道:“她想吞了紙條!”
話音未落,便見那宮女在将要撞到劍前身形一轉,魏影手上來不及反應,情急之下隻能伸腿阻攔,那宮女被絆倒,動作卻依舊不停,滾爬到陳秀平面前,劈手奪下她手中的紙條。
驚蟄的第一反應還是要先保全陳秀平,卻來不及再阻止那宮女将紙條快速塞進嘴巴,吞進了肚子。
“長公主!奴婢盡忠了!”
隻聽她仰頭大喊,而後飛身撞上了魏影那柄還沒有來得及收起的劍。
長劍穿胸,一擊斃命。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最先反應過來的還是陳秀平。
她先是掃了一眼唐拂衣,而後扶着驚蟄的手站起身,再走到蕭祁面前行禮。
但她行的并非女眷之禮,而是君臣之禮。
“陛下,此事想來并不簡單。臣懇請陛下,允準臣留在宮中,親自徹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