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雖然是家生子,但卻并非是獨生子。
當年長公主的的貼身侍女生下的實際上是一對雙胞胎女兒,長公主給他們二人分别起了名字,春桃與夏荷。
姐妹倆幾乎長得一模一樣,兩人自幼一同在長公主房中長大,感情深厚。春桃娘去世之後,春桃便代替她娘成為了長公主的貼身侍女。
“那夏荷……”
“夏荷是我的侍女。”左嫣然道,“兩年前左府被抄家的時候,我沒能保住她。”
“你是想說,她還活着?”陳秀平問。
左嫣然定定地看了陳秀平一會兒,而後緩慢而堅定的點了點頭:“嗯。她被人帶走,我一直以為她已經死了,但如今看來,她确實還活着。”
興德宮中的所有人都知道長公主的精神狀态時好時壞,尤其是到了夜裡,房中總是會傳出各種物件被打落在地的聲音,哭聲和笑聲交織在一起,聽之亦令人恐慌不已,避之不及。
這樣的情況在初入宮時最為嚴重 ,當時所有人都覺得長公主是得了瘋病,明帝将她禁足在興德宮中,直到半年後她慢慢恢複了正常,才解了禁令。
從那時起,每到夜晚,長公主的寝殿内便隻允許春桃一人進入,哪怕是她唯一的女兒建安郡主,想進去關心一下母親的情況,也會被攔在殿外。
但就在長公主帶着毒酒去找安樂公主的前一晚,她卻破天荒的将建安郡主喚進了寝殿。
“其實也沒有說什麼特别的,無非一些回憶往昔的話。”左嫣然的目光裡多了一絲悲切,“我母親并不是第一次與我說類似的話,所以我當時并沒有很在意,隻是和往常一樣敷衍着安慰她,我沒有仔細聽她的話,離開的也沒有與她道别,我甚至……甚至都沒有抱一抱她。”
淚水還是沒能忍住再次奪眶而出,陳秀平上前去遞給她一張帕子,左嫣然聲音哽咽,接過帕子,側過了身去。
唐拂衣在一旁看着,微垂下頭。
她想起當年自己接到和親的旨意離開擾月山莊的那一日。
大雨滂沱,不知名的花開了漫山遍野。
師父站在階上,她站在階下;師父站在雨中,她站在傘下;師父站在柴門内,她站在柴門外。
兩鬓斑白的老人躬身向自己行禮告别,而那時的她懵懵懂懂,如今再想,隻遺憾那時竟沒有仔仔細細的再多看兩眼。
若是天人就如此永隔,任誰都不會甘心。
唐拂衣想。
那一定是要哭的。
悲傷之外,還有夜深人靜時無數次的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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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這幾日若是有機會,記得回左府看看吧。”面容憔悴的女人拉起女兒的手捂在掌心,滿是薄繭的手掌令年輕地女孩覺得有些不太舒服,但她還是忍了下來。
母親又在說瘋話了。
女孩想。
自從左氏被抄家滅族,左府早就人去樓空,大門被人貼上了封條,到如今,兩年過去,隻怕内裡已是塵灰遍布,雜草叢生,怎麼可能還回得去呢?
“那是你,春桃,還有夏荷一起長大的地方,她們都會在那裡等你。”
哪還有什麼左府,哪有什麼什麼夏荷?
這些話女孩當時并沒有放在心上,直到母親驟然離世,貼身侍女春桃又莫名其妙的被人換掉,她又驚又悲,一時間神思恍惚,卻終于用一個晚上的時間,想清楚了這其中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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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都沒有來得及抱一抱她。”左嫣然将眼淚擦幹,迎上陳秀平的目光,“那晚我母親告訴了我夏荷還活着的消息,而且春桃也其實也一直在和她聯系,之所以不告訴我,是因為我們二人如今的處境艱難,恐再生什麼意外,再一次讓我傷心。
但如今我就要遠嫁啟涼,她無法阻止,隻希望我知道這個消息之後能稍微好受一些。并且她也已經讓春桃聯系上了人在宮外的夏荷,待我出宮後,夏荷會想辦法與我見面。”
“她告誡我一定要保守好這個秘密,以防被人看出端倪,所以昨天你們問我的時候,我并沒有想起來。”
到底是沒有想起來,還是不想說,已經不再重要。
左嫣然的聲音越發平靜而坦然,對于此事,在最開始的歇斯底裡之後,她似乎已經開始變得有些麻木,不再有什麼豐足的感情,隻是僵硬地在陳述一整件事情的經過。
而在她陳述的過程中,唐拂衣和陳秀平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我今天說出來,是因為我仔細想過後,覺得還有一個地方不太對勁。”
“那天晚上母親與我說完這些之後,是我服侍她入睡,而我從進殿到離開,都沒有見到春桃的身影。”
“我想,春桃應該就是在那晚被人殺害而後替代。否則她作為我母親的貼身侍女,伺候了這麼多年,忽然換了個人,就算是模仿得再像,時間一長我母親也不可能發現不了。”
“若我猜得沒錯,那夏荷或許會知道一些線索。”
左嫣然一下子說完,室内一下子就陷入了沉默。
“夏荷現在人在哪裡。”陳秀平開口問道。
“左府。”左嫣然道,語氣裡帶了幾分肯定。
“你說夏荷與春桃二人一直有聯系,是怎麼聯系?”
“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