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添志拿起裝箭頭的盒子送到赤草面前,赤草因淨了手不方便觸碰,叫藥無必幫他拿起來。
“拿起來不會中毒吧?”
“手上有傷口麼?”赤草揚揚下巴,“沒有就沒事。”
藥無必托起箭頭舉到他眼前,她隻是在書上看過赤金烏頭這東西。
據書中描述,赤金烏頭毒性發作綿延,解毒最佳時間在中毒的前六個時辰,超過這個時間解毒的難度呈倍數遞增,即便解了也有幾率會留下肢體麻痹的後遺症。
赤草仔細端詳箭頭,辛辣的味道已經不明顯,但是箭頭表面隐約反射的暗金色光澤還是讓赤草确定了這就是赤金烏頭。
“郭将軍是中了赤金烏頭之毒,這是隻有草原上才生長的一種根莖類植物,是一種麻痹人肢體的毒藥,特點就是夜間發作。”
趙海之與李添志對視一眼,知道這是找對人了,先前找來的名醫也有十餘,沒一個說得出中毒原因的。
郭夫人拿過箭頭:“那現在要如何解毒?”
赤草從箭頭上移開目光:“夫人,我提前說明,赤金烏頭最佳的解毒時間是六個時辰,現在早已超過了,我要做的就是清去骨頭和肉裡的餘毒,後遺症一定會有,您能理解吧?”
“不動刀會怎麼樣?”事到臨頭,郭夫人反而猶豫,“喝藥能好嗎?”
“喝藥也可以,我開上十三天白水喝效果也一樣的。”赤草用中指順着筋脈滑動,确定了一個點,“反正都是死。”
“動吧。”郭師理突然接話,不知他何時醒了,人雖然昏沉意識尚算清醒,“那就動吧。”
藥無必記着赤草的聾人人設,湊到赤草面前拍他一把:“動啊,郭将軍同意了。”
赤草應聲:“多謝将軍,請将将軍擡到桌子上,床上太低了。”
趙海之攙着郭師理躺到拼接的長桌上,赤草指揮藥無必用布條紮緊了大臂根部,藥無必展開藥箱,挑出等會兒用得到的藥粉,将布團塞入郭師理口中防止咬舌,再用烈酒塗過傷口周邊皮膚。
赤草與藥無必對視一眼:“我要開始了,我說的你都記住了嗎?”
藥無必用力點頭:“我記住了,相信我。”
赤草一把把刀拂過,選定了一把刀身細瘦的小剔骨刀拿在手裡,斜着刺進了圓形的箭孔裡。
因為沒施加麻藥,刀身穿過皮肉時,郭師理悶聲痛哼,額頭汗大如珠滾落在地,郭夫人不忍再看,偏過頭去。
赤草動作極快,旁邊的小盆子裡很快堆疊起暗紅色,赤草的刀尖逼近了骨頭,剮蹭下血流如注,藥無必忙用紗布按壓住周圍。
郭師理覺得時間被無限拉長,赤草的每一下動作都讓他痛不欲生。
“按住他,不能動。”
赤草的聲音模糊,郭師理如同被蒙在罩子裡,隻有疼痛越發真實,他的肩頭發冷,似乎永不結束的疼痛突然停止了,他用盡全力偏過頭去,大夫的小娘子正用一隻血手拿着藥瓶朝他的傷口上抖上黃色藥粉。
他以為結束了,舒了一口氣,卻看見大夫拿起一根針在燭火上烤了一會兒,針線遊走的感覺無比清晰,郭師理疼的多了,已感麻木。
“好了,把他擡回床上吧。”
赤草把刀和針線丢到一旁的水盆裡,随便涮了涮手,過度緊繃讓他的雙肩有些發麻。
他欲把手搭在藥無必肩膀上,藥無必擡着手閃躲:“這還是新衣服呢。”
赤草哈哈大笑,捏捏藥無必的後脖頸:“都崩了多少血點子了?不差這點,給你做新的。”
郭夫人趴伏在郭師理枕側,關切地用手輕撫郭師理的臉頰:“老爺,你覺得怎麼樣?”
“沒事,我休息一會兒,大夫不是把病竈已經去了麼?”郭師理用沒受傷的手握住夫人的手,“别擔心了。”
赤草拿出藥箱中的紙筆,沾着血寫了一張方子遞給李添志:“按這個方子抓,有些藥材不好湊,你們要自己想辦法,我幫不上什麼忙了。”
謝發發深躬一禮:“多謝先生和娘子。”
藥無必忙扶起謝發發:“不妨事的,小娘子,這是我們應該做的,郭将軍是好官。”
謝發發由衷感謝這對夫妻:“别的大夫還沒看出我舅父中了什麼毒,先生就能幫我舅父對症下藥,真的謝謝你們。”
“這有什麼。”赤草敷衍着應答,轉頭去問郭夫人,“我與娘子什麼時候能歸家?”
郭夫人已經整理好情緒,她原本是京城肅親王家的郡主,比謝發發理性許多,赤草表面上确實是醫治了郭師理,無論是否見效,都不能輕易放走二人。
雖然自私,卻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