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秉承好像一直在等一句道歉,從頭至尾,他見到的每一個人都在推卸責任,他的怒火無處發洩,隻能殺殺殺,潮生月的道歉讓他的支撐突然潰敗了。
殺這麼多人,他的妻兒真的會高興嗎?
他沒有答案,因為他已經死了,潮生月合上他的眼睛,輕輕歎息。
袁二娘的師父也已經沒了呼吸,那一掌太重了,袁二娘悲痛欲絕,第一次覺得自己一直都在自欺欺人,死去的人怎麼會與她無關?
袁二娘跪在地上:“閣主,放我走吧,我要帶我師父回到她老家,我不能随便給她埋在這裡,我得讓她落葉歸根。”
潮生月站起身子,丢一把匕首給袁二娘:“閣裡的規矩,自斷手指,去賬房領錢,領完錢你就帶你師父走。”
袁二娘将手放在地上,切去了一截小指,将小指舉給潮生月:“閣主,您收下。”
潮生月拿起斷指,丢到腳底碾碎了:“以後橋歸橋路歸路,若敢冒用傾月閣的名頭,有如此指。”
袁二娘想背起師父,但去世的人死沉,她根本無法拉起,宋圓把一直揪在手裡的人頭丢了,走過來蹲在師父的屍首旁。
“推一把。”宋圓在袁二娘的幫助下背起了屍首,問袁二娘,“你要去哪兒?天氣熱了,很快就會爛,把她燒掉吧。”
袁二娘點頭:“我們去後山,挑個僻靜的荒地,把我師父燒了吧。”
宋圓往上托了托袁二娘的師父,對潮生月點頭:“閣主,我一會兒也是去賬房領錢嗎?”
潮生月笑笑,他是文弱書生的模樣:“你忙好你的,來找我,我親自給你結錢。”
“好。”宋圓朝楊秉承看過去,“我背不下了,我等會兒回來把他也燒了吧。”
潮生月道不必:“他是個漢子,隻是妻兒死亡打擊太大,才落得如此下場,我會收殓他,叫手下的人把他埋回妻兒身邊。”
袁二娘從回憶裡抽身,對着宋圓嘻嘻笑道:“然後你就把我師父背到後山埋了,燒的時候我師父還坐起來了,我倆還以為她沒死,急忙滅火哈哈哈。”
“那時候還小,不知道死人燒的時候會坐起來,後來見得多了,習慣了。”
宋圓閉着眼睛,随袁二娘在他臉上描畫,他膚色算是男人中比較白的,袁二娘拿一瓶黃色藥水抹在他臉上,膚色就暗沉起來,像是曬久了太陽。
袁二娘拿筆給他臉上畫曬斑:“我問你,之前一直沒機會跟你細聊,這個阿綠,到底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
“那你長話短說,你幹什麼為這麼個小姑娘賣命?你的小情人?”
宋圓睜開一隻眼睛,他在袁二娘面前很自然,與少年患難時認識的人相處,不會有什麼負擔,說話也随意許多。
“不是,我中毒了,還在被追殺。”宋圓輕描淡寫的,不像是說危險的事。
袁二娘聽得心驚:“所以躲到我這裡來,這種事兒怎麼不早同我說?”
“不想牽連你,我一直運氣都不好,你不是不知道。”宋圓聲音越來越低,“靠近我的人,都沒好下場。”
袁二娘不認可:“誰說的?我要不是認識你,我早就死了。”
宋圓無奈地接話:“知道了,我是你的恩人,你不用老是挂在嘴上。”
“我欠你一條命呢。”
“不用你還。”
袁二娘撇嘴,明顯不認可,但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她拿出假鼻子按在宋圓鼻子上,忽然聽到有人在樓下喧鬧。
宋圓假鼻子還沒粘牢,聽見密集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宋圓反應極快,門被踹開的瞬間便翻到了房梁上。
袁二娘合上妝盒的蓋子,自然地切換成平日裡迎客的妩媚狀态。
“喲,什麼風把您吹來了,少尹大人,葉翠翠我已經尋回來了,您再點一次?”
“不必,你這雁芷樓裡有奸細,我要好好搜。”
“這話說的,哪兒來的奸細?狎妓的倒是多……”
“我說有,就是有!”
之前沒能與葉翠翠成事之人,正是城中的少尹何巍,他這回就是公報私仇,要給袁二娘點苦頭吃。
何巍提高了嗓門:“少廢話!今兒我就是要封了你這雁芷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