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圓騎着小毛驢去往将軍府,他有意佝偻着後背,見到巡邏的官兵就遞上牌子,雖然被反複盤問了好幾遍,但官兵都不會太過糾纏。
晃晃悠悠到了将軍府,還沒下驢,門口的守衛就迎了上來,宋圓詳細說了來意。
守衛讓他稍等,替他通禀一下。
宋圓牽着小驢等了約麼一刻鐘,将軍府的大門開了,先前的守衛告訴他将軍有請。
進了将軍府,宋圓怕顯得可疑,他忍耐着不讓自己眼神四處亂瞟,他心中清楚,這隻是前院,藥無必并不會出現在這裡。
宋圓沉默寡言跟着引路的侍童走了半炷香,到了一個房間前。
侍童替他撩開門簾:“請。”
宋圓謝過侍童,斜着肩膀跨進屋子,他與藥無必相處有些日子了,對藥香莫名地敏感起來,屋子裡雖然仔細做了通風,仍有殘存的中藥氣息。
這房間是會客廳,郭師理坐在主位上,正用杯蓋撥開茶葉,旁邊站着個作軍中副将打扮的狐狸眼男子。
侍童提醒宋圓:“快見過将軍。”
宋圓想了想龜奴應有的姿态,伏在地上:“見過郭将軍!”
“起來吧。”郭師理眼皮都沒撩一下,“我聽通報的說了,你們青樓出了人命官司,為什麼找到這裡?該去衙門才是。”
宋圓低眉順眼地答道:“殺人的說是您的舊識,讓小的來請您過去,兇手功夫甚是厲害,殺光了少尹何大人和他帶來的侍衛,還有樓裡的姑娘在他旁邊,小的們怕忤逆他,他再發作傷害姑娘。”
郭師理聽到少尹死了,這是件大事,他沒心情喝茶,擱下茶杯:“如此窮兇極惡?兇手模樣你可細細描述?”
“他身攜金魚袋,說何大人不過區區少尹,似乎是很大的官職。”宋圓抖着聲音,佯裝害怕地喘了一口氣,“他脾氣極大,二人因為争奪一個姑娘就大打出手了。”
郭師理怒極:“牧旻,你聽聽,朝廷命官争奪青樓女子?我看一個個的都是失心瘋了。”
趙海之勸道:“人已死了,咱們先管活着的這個是什麼情況。”
郭師理不做聲,顯然氣得狠了。
趙海之替郭師理繼續問道:“你這人是聽不懂話?将軍問你模樣,長什麼樣子聽不懂?”
“一雙鳳眼。”宋圓終于說出關鍵詞,“兇手長得尤其英俊,左眼下一顆淚痣。”
郭師理細細聯想,心頭一凜:“我問你,多少人見過這兇手了?”
“小的,與小的一起做事的栗子,鸨母,還有鹂娘子,共四人。”
宋圓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隐去袁二娘,他不知道那個男子會不會說出袁二娘見過他,若是隐瞞反而可疑。
“他還在麼?”
“在的,是他說要見您的。”
門外突然走進來另一個侍童,低聲湊到郭師理耳邊說了些什麼,郭師理思考了一下,點了點頭。
趙海之指指宋圓:“你先出去等着。”
宋圓跟着侍童匆匆出去,門口候着個身着窄袖錦袍的男子,宋圓剛看清長相就低下了頭。
冤家路窄,居然是赤草。
赤草也注意到了站着的宋圓,這人臉色蠟黃,酒糟鼻,腰塌背垮,還有高低肩的毛病。
赤草不喜歡醜人,看了會污眼睛,他收回目光,端着藥碗進了屋子。
赤草把藥遞上前,趙海之接過侍童手裡的貓,喂了貓一口藥,等了約麼一字,郭師理才接過藥喝了。
郭師理喝了藥有些困乏,這是赤草早就說過的副作用,他輕輕敲敲額頭提神。
赤草捏住郭師理的手腕把脈,他細細感受,睫毛顫動。
“怎麼樣?”趙海之關切地問道。
赤草收回手:“我說不準,今天是刮毒後的第一日,需要等晚間喝完之後我才能知道見效如何。”
郭師理點頭:“那就等到晚上喝完,不急于一時,你出去吧。”
赤草拿着空碗告退,與宋圓擦肩而過。
見赤草離開,宋圓暗暗緩了一口氣,更加确定了郭師理有傷的猜想,但郭師理沒有再次喊他回去,他隻能在門口繼續等待。
趙海之注意到了郭師理狀态不佳,但雁芷樓死了個朝廷命官實在是耽誤不得,茲事體大,但他實在不忍心郭師理拖着病體過去。
趙海之想了想,提議道:“将軍,不然我去吧,我把他請回來。”
郭師理疲憊地搖頭:“不行,你知道他是誰嗎?如果龜奴沒撒謊的話,在雁芷樓殺人的,就是廢太子。”
“廢太子?”趙海之驚詫地重複,“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與康國公有關?我們要如何與他交待?”
“殺已殺了。”郭師理苦笑,“不殺,難道等着兀室人得寸進尺?有一有二就有三,我們滿足不了草原人貪婪的胃口,難道我不殺他,你以為我就有好下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