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裡到将軍府,桓權的亵衣早不知道被冷汗濡濕過幾回,這會兒問鄧玠借了一套幹淨的衣物換了。
鄧玠将一套新衣教到桓權手中,剛想随桓權踏入房門,就被關在門外,鄧玠尴尬看着禁閉的房門,嚷嚷道:
“這麼多年怎麼還這麼藏頭亢腦的,都是男人,什麼沒見過。”
不過鄧玠也知曉桓權的性子,老老實實坐在門口的台階上等着。
他可記得小時候自己偷看桓權撒尿,被桓權發現,被追了半條街,打了個半死的事情。
桓權自幼就性子孤僻,因為生父早逝,母親又是個孤苦無依的妾氏,親兄長又常年在外做官,桓權個子又小,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在一群纨绔子弟中,就是受欺負的對象。
當年自己就随京中一群膏粱子弟就堵過桓權,沒想到那時候桓權的年紀雖小,脾氣卻大。
一群人打不過,他就揪着其中看起來比較弱的小孩往死裡揍,那群小孩雖然都是慣惹事的,可眼瞧着桓權這種不要命的打法,也都害怕了,最後都化作一溜煙跑了。
隻留下桓權和那個挨打的小孩,那個挨打的就是他。
一群人打一個,還沒打赢!
他們雖然貪玩,這樣丢臉的事也沒好意思告狀,隻得自己把這個悶虧給吃了。
也有不識相告狀,不通情理的父母去讨公道的,結果桓氏家中的長老,見是小孩打架,也就沒放在心上,隻賠禮就算完了。
至于桓權的母親更是護犢子得很,聽說打自己兒子的人上門來讨賬來了,直接領着桓權,将登門的人,好生譏諷了一番,讓這讨禮的人好一頓沒臉。
原來這桓權母子雖是庶出,桓氏家中長輩也多不待見他們母子,但畢竟成侯的子嗣,桓氏子孫,宣文夫人雖是妾氏,卻有诰命在身,也是容不得外人欺辱的。
那次打架後,鄧玠回家挨了好一頓揍,等傷略好些,被父親提溜着親自去桓府登門道歉。
也是自那以後,兩人算是不打不相識,常一起讀書練武,爬樹騎馬掏鳥窩,是好事壞事幹了一籮筐。
鄧玠自知自己在詩書經學上比不過桓權,便一心苦練武藝,誓要在沙場上博個封侯拜将。
蘇鈞之亂時,他跟在大将軍身邊征讨逆賊,也立國不少功勞,今任大将軍府從事中郎,但遠遠不夠,他在等待着新的機會。
桓權換了一身新衣,腰系蹀躞,佩長劍,頭發也用布巾裹了,錦繡長袍,瞧着就知是出身世家的貴族公子。
“你身量到底比我要長些,我割了一部分才合身,回頭我叫人送一套新衣到你府上。”
桓權笑着,将自己穿過的舊衣拿在手中,交給自己帶來的小厮手中,要他帶回去交給蕲茝姑娘,自己則信步同鄧玠朝府外走去。
“不用,就一套衣裳而已。你最近在做什麼?我們好久沒有一同耍了,今日好不容易遇着了,喝酒去!”
“不去!”
“為什麼?你家裡又沒人管你。”
“你不回去陪嫂夫人嗎?”
“她們自有姐妹作伴,隻怕還嫌我無趣,沒意思。”
“家有賢妻,還沒意思?鄧叔寶,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沒成親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别跟着我呀!”
“誰跟你了,大路朝天,誰說隻能你走的!”
兩人打打鬧鬧出了大将軍府,桓權站在将軍府前的大理石階上,頓覺身上輕松了不少,連空氣都清新了不少。
果然人就不适合上班!
此時日已偏西,天色放晴,陽光撒在枯黃衰草上,一片齊黃晶瑩。
“公子,東城府出事了。”
桓權剛翻身上馬,便見府内的小厮跑來,桓權勒住馬頭,俯身問那小厮道:
“你來做甚?”
“公子,剛剛來報,東城府别院那邊出事了。”
桓權聞言,調轉馬頭直往東城府别院而去,鄧玠也騎馬追了上去,還未進門,便聽見院中吵嚷,院門打開,還有幾個着粗衣短褐的力士手裡拿着棍棒。
桓權将馬交給随身的小厮,自己則一甩袍裾就朝門内走,鄧玠緊随其後。
那幾個力士原本要阻攔,見他衣着錦繡,腰佩玉帶,分明是公府之人,面面相觑,不敢向前。
桓權徑直入了院中,原來這院子是三進三出的宅院,外面常是些小厮灑掃的粗人居住,之内院才是女眷主家的住處。
桓權見院中原本的奴仆都被制服在地,身上帶傷,心中一緊,也顧不得相問,直接闖入了後院。
見一男子正在威逼一年輕麗人,欲要行不軌之事,口中還在叫嚷辱罵,實在是不堪入耳。
桓權直接上前一腳将人踹翻在地,将麗人拉于自己身後護着,男子不防被人背後一腳,趴在地上。
待翻過身來,見不過是一白面書生,起身冷喝道:
“你是什麼人?竟敢打我?”
“你是哪家的賊子,竟敢光天化日,入室行兇!難道不怕官府的閘刀,要你一個死無全屍。”
“官府?哈哈哈!你可知官府乃是我家開,公府之人乃是我家中人,我家世代公卿,我雖是白衣,卻也是世家出身,你不過一書生,能奈我何?”
那人瞅桓權衣着錦繡,樣貌不俗,隻疑出身名門,故而不敢造次,隻拿言語威脅。
“建康城的世家多如牛毛,什麼時候一個白身也敢自誇公府是我家!當真是不知好歹。”
“旁人自然不敢,我可是琅琊王氏子弟,自然是可以的。”
桓權心下一沉,她正暗想什麼人敢在建康城做這入室行兇的強盜行徑,原來竟是琅琊王氏。
若此人真是琅琊王氏,事情卻不好辦了,桓權雖不懼琅琊王氏的勢力,卻也知争執起來,也是一場麻煩。
“琅琊王氏自王休徵始發迹,想當年王休徵王公仁孝之至,高潔清素,怎麼會有你這樣逞兇肆虐的子孫,想來定然是賊子假托琅琊王氏之名行兇。”
鄧玠聽着那人說是琅琊王氏,震驚得看向桓權,若是他不報身份,自己這邊反倒好辦,可若真是琅琊王氏,免不了要賣琅琊王氏一個面子。
卻突然聽到桓權的話,正要說話的嘴頓時噎住了,他看得出桓權的确猶豫過,沒想到最後竟然這樣說。
“你!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