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弼無奈笑了,他相信桓權說得出,做得到,将桓權拽到懷中,耳鬓厮磨,笑道:
“你放心,我已經飲過藥,不會有孩子的。”
“你?”
桓權有些驚訝,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
“反正此生弼唯士衡一人,士衡又醉心權勢,既然注定無法相守,何苦讓你傷身。”
“謝輔嗣,你是認真的?”
謝弼颔首,見桓權鄭重其事,面露不忍,笑着安慰道:
“你放心,這藥偶爾服用,無妨的。”
桓權颔首,落下淚來,心中感慨萬千。
謝弼留京時,常去拜訪當年舊友,論道談玄,抑或是去寺廟找和尚談論佛經,又或是整日與桓權膩歪在一起。
這日桓權正在練習書法,染黑了一缸池水,謝弼默然在一旁給《道德經》做注,兩人做着各自的事,互不打擾,隻偶爾擡頭,目光相對,相視一笑。
“公子,顧侍郎來帖,邀您明日過府賞菊。”
“好,我知道了,明日會去的。”桓權說着,擡筆就寫了一副回帖,讓顧家小厮帶回去。
“顧四郎形容粗鄙,乃勢利之人,士衡怎麼會和他攪弄在一處?”
“陳王立儲,顧氏得益,此番下帖必然是為此事。”
“立儲一事,難道已經定下來不成?”
謝弼久離朝堂,自然不知其中内幕,但這幾日偶然聽桓權、喬昭等人說起,心中也猜着了八九分。
“大将軍上書,陛下有意,過幾日便頒發明旨,算是定下了。”
“顧氏若為外戚,梁冀也會有所顧忌。”
“我反倒覺得顧氏敗亡之日将近,天子舅父,古來又有幾個家族得長遠了?”
桓權嗤笑着,她目光冷冽,宛如局外之人,分明這個結果是她一手促成的,桓權心底卻沒有半分興奮。
“可我隻擔心你。
你此番公開站隊梁冀,隻怕日後艱難。”
“無非是些人言罷了,若連這點人言都害怕,談什麼封侯拜相。”
謝弼默然,隻是瞧桓權的目光滿是欣賞,她有着自己所沒有的無畏,這份堅定與勇氣。
謝弼知道自己的目光不會再離開桓士衡了。
顧四郎為當今皇後之弟,與帝妃顧夫人是一母所生,本名顧容,字言裕,入仕十餘載,今擔任侍中之職。
桓權乘辇前去赴約,顧四郎在門口親自執帚相迎,見桓權,立馬将人迎進屋内,請盡主院中。
顧四郎特意請了鄭寔鄭侍郎相陪,三人相互見了禮。
“子真兄,許久不見,可還安好?”
“聽聞士衡今朝為大将軍寵臣,當真是‘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啊!”
顧四郎聞言面露難色,這句說不清是在譏諷還是在奉承的話語,的确讓桓權有些難堪。
顧容急忙用言語岔開,道:
“子真兄久未在朝,不知朝廷之事,想是被傳聞所誤也是有的。”
鄭寔冷笑着,瞧着桓權的目光滿是審視,道:
“是嗎?隻是傳聞?”
“大将軍如何?不過都是陛下的臣子,子真兄以為呢?”
桓權含笑,直面上鄭寔審視的目光,毫無愧色,反倒令鄭寔有些心虛。
“巧言令色,桓士衡這辯才,不輸于當年。”
“過獎了,隻是不知子真兄是否還有當年的‘浩然之氣’呢?”
兩人針鋒相對,讓一旁的顧容在心底叫苦不疊,他原是想着鄭寔和桓權是舊友,才邀鄭寔相陪的,不想兩人原來這般不對付。
“兩位,酒宴已經備好,何不進屋去,邊喝邊談。”
鄭寔知道今日是顧容的主場,也不好駁了主人家的好意,笑着拱手,道:
“适才玩笑耳。”
桓權自然是不會計較這些微末小事,拱手一笑,相互謙讓着入正廳分主賓坐下。
“今日邀士衡入府,一是為賞秋菊,二是感謝士衡直言,方才有顧氏今日。”
“言裕兄客氣了,權不過是盡些微末之力。”
桓權和顧容心底都明白是為何事,隻是礙于鄭寔,并未說明。
鄭寔也無意追問,他新歸朝堂不久,對于朝堂諸事了解的并不清楚,隻知近來朝堂因立儲一事掀起了不少風雨。
不少人上書天子請立太子,都被申饬,有人甚至因此被貶谪。
鄭寔已經經曆了一番朝堂之争了,如今他并不願貿然涉入這場儲君之争中。
無論是肅王,還是陳王,誰為儲君,于他而言,并無太多差别。
當年他因牽涉蘇峻之亂被免職,如今好不容易再得天子重用,官複原職,已是皇恩浩蕩。
雖然心底對于大将軍梁冀怨恨頗多,卻不敢發出,隻得隐忍。
鄭寔可太清楚梁冀手段了,當年蘇鈞之亂結束,梁冀父子趁勢執掌大權,獨攬朝政,挾持天子。
借清除蘇鈞餘黨,鏟除異己,朝堂之上多少忠義之士被殺,多少英才傑士被迫退隐。
他也因一封舊日書信被誣陷為蘇鈞黨人,若非證據不足,他又是皇親國戚,才得以保全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