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你打算去哪兒?江芷,兵荒馬亂的,你又能去哪裡?”
桓權微怔,第一次當着江芷的面喚她名字,她甚至有些氣惱,王六的事發生後,她以為江芷也能明白世道的艱難,不想她竟然又起了離開的心思。
“我想去陪母親。兄長,我知道你有辦法,你一定可以送我去見母親的,對不對?”
“你就算去了又如何?不過是多了一個服役之人,那時天高皇帝遠,我怕是護不住你,你姿容又勝,不行。
你若真閑着,總愛胡思亂想,我這裡有一處女學,你來與我幫忙,我聘你為女師傅,也算是做些有意義的事。”
“兄長,你說的這些毛女郎都對我講過,我很感謝你。
隻是我不能答應你,我知道兄長是為我好,隻是我不能抛棄親人長輩,自己在這裡享福。
要麼能夠救她們回鄉,要麼陪她們一起受苦。”
桓權沉默着,她不知道何時江芷變了主意,但她似乎沒有理由去阻攔一個女兒盡孝的決心。
桓權從袖口掏出一紙帛書,側身遞給江芷,江芷流淚的目光在看完書信後,看向桓權,道:
“兄長!這……”
“昨日我收到南越的書信,說是你母親姊妹等親族都已經平安到達,南越雖是荒涼些,但我已托人好生照顧,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江芷抱着書信拼命點頭,淚如雨下。
“你的心思我都明白,隻是救人并非一朝一夕的事,當初你父親謀逆之事為真,如今能保全家人女眷已是不易,切莫再生出不該有的心思來。
待過上幾年,等此事衆人漸漸忘卻時,我再用些手段,必能叫你們母女團聚。”
江芷含淚,卻不作聲,這樣的話她已經聽毛舒說過無數次,以前她也會這樣寬慰自己,可後來在無人相伴的日子裡,她漸漸想明白了。
桓權隻是出于曾經的婚約,才一直照顧她的,兩人之間或許有情,但這份情意不足以讓桓權原諒她的家人,并不足以消弭兩人間的仇恨。
或許桓權真的會幫她接回家人,但那又是什麼時候了?
母親的年紀已經大了,南越瘴氣彌漫,氣候濕熱,聽過往的商人說,那地方很容易染上風熱痢疾,不少人都因為水土不服喪命了。
江芷不能再等了,她害怕母親會在南越染疾,她不能讓母親客死異鄉,為此她可以付出一切。
她知道桓權一定有辦法,但她也知道桓權并不願出手相幫,她隻能逼,桓權或許無情,卻有義,他不會放任自己離開的。
“可是,士衡公子,我不想再等了。”
江芷含淚認真地看着桓權,盡管隻是簡簡單單一句話,卻含着不容退縮的決心和意志。
江芷突然這樣稱呼她,桓權蒙了,她敏感意識到,江芷的目的或許并不是離開,而是救母,眼神一下就冷了下來。
“你當真這樣想?”
“是。請士衡公子幫我。”
江芷朝着桓權盈盈一拜,這次桓權沒有攔她,隻是居高臨下,冷冷地看着,道:
“你明知道你父親謀逆作亂,論罪當夷三族。”
江芷卻挺直身子,猶如秋風中傲立的菊花,不畏寒霜,也不躲避桓權審視的目光。
“士衡公子,我父親到底是因為謀逆被殺,還是因為謀逆失敗被殺,您應該很清楚吧?
若說謀逆,當年首惡的江氏一族,如今尚有爵位在身,官職仍在,我父親不過是沒那麼大的靠山罷了。
要我江氏一族性命的到底是朝廷,還是你桓氏?士衡公子,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長久的沉默在兩人之間彌漫,江芷的話直白卻也醜陋,但這就是真相。
沒有太多的道義公理,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
“江芷,你是個聰慧的姑娘,可有些事一旦擺在明面上,結果就不一樣了。”
江氏一族在蘇鈞之亂中雖非首惡,但謀逆一案被擺在三司會審的局面,就注定無法善了。
其中牽扯的不僅是世家間的博弈,更有朝廷天子的顔面,若不嚴懲,誰的面上都不會好看。
“所以士衡公子是不願幫忙?”
“不是不願,是不能。朝令夕改,朝廷法令立于何處?”
“士衡公子不能,這天下自有能的人,江芷請公子将我引薦入宮。”
一石激起千層浪。
桓權愣在原地,一貫鎮定的她也不由犯嘀咕,摸不清江芷的想法,緊皺着眉頭,道:
“你要進宮?作甚?”
“宮裡自然有能幫我的人,芷不求公子能幫我救母,隻要能為我指一條路,我自己去闖。”
“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