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尋居高臨下地俯視吳恪,目光如同在看渣滓。
紅色卡牌在距離他尚有一寸時破碎,将他籠罩在了一片虛無的黑暗裡。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剛還呲着大牙樂的張清非眼看他哥被不明的空間包裹,想起自己之前那孤立無援的幻境,登時就急了。
二兩二錯愕地看着滿眼怨毒的吳恪,“你瘋了吧?”
張清非撲上去揪住吳恪的衣領,狠勁的一拳一拳往吳恪臉上揍,“把我哥放出來,不然我現在就弄死你!”
二兩二上來撈他,奈何力量有懸殊,她無法制住張清非,隻能喊道:“你也瘋了吧草,停手!張清非,你停手!密室裡是不能直接人把弄死的!”
吳恪艱難用手臂擋在臉上,他全然沒了之前的斯文,看上去像是泥溝裡爬出的惡鬼,喉嚨裡發出古怪又發啞的笑聲。
“你殺不了我,哈哈哈哈哈,你哥也放不出來,他活該死!”
張清非狼崽子一樣呲牙,整個人騎在吳恪身上,狠狠扼住了他的咽喉。
這下吳恪終于安靜了,他漲紅了臉,眼珠幾乎要因這急迫的缺氧瞪出眼眶。
“我真服了!”二兩二能理解張清非是擔心唐尋,但當務之急還是得讓他恢複理智。
她顧不上那麼多,勾住張清非的脖子,借着自己的重量往後拽,“我向你保證行不行,你哥絕對沒事,你哥要有事我把頭給你踢!”
張清非手上的勁兒松了一些。
吳恪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大口喘氣,右手又憑空出現了一張藍色卡牌。
“咳,【閃回】,咳咳。”
張清非身下一空,吳恪竟然就這麼原地消失了!
二兩二使了吃奶的勁兒,累得喘氣,“你不用去追,他這是用了逃生的功能卡牌,直接回到了上個完成任務的房間。”
“我說你不能這麼沖動,”二兩二癱坐在地上,“你什麼都不了解就要上去殺人,這不是胡鬧嗎?”
張清非情緒稍稍穩定了點,他轉身看二兩二,語氣有些焦急:“你還有【回魂】嗎?我求你再用一下,等我有了我還你三張都行。”
“你當這是糖豆呢,一抓一大把?”二兩二說,“我倒想讓你還我三張,但真可惜,我就那一個,還用在你身上了。”
兩人的目光同時轉向唐尋所在的地方。
那裡像被撕出了一道裂縫,有如深淵。
二兩二歎了口氣,“【囚徒困境】是把人困在一個空間,逼他們去經曆自己潛意識裡最害怕的事情,比如所愛之人的死亡,又或者是遭受什麼欺淩。”
“聽上去好像很容易渡過,但并不是這樣,這個空間制造的幻境會催化人的情緒,讓你暫時忘記密室的一切,隻能将注意力集中在幻境本身,一切的感官都會被放大,像是有無數個人在你的腦子裡說話。”
“憤怒、悲傷、無助,這些人基本會有的情緒會無邊的放大至泛濫,直至擊潰你最後一道心理防線,然後幻境會化作一把刀、一顆特效藥或者其他什麼的,引誘你去殺死傷害你的人或者拯救愛的人。而一旦做了選擇,你就會逐漸被幻境蠶食,直到榨幹最後的靈魂。”
“在裡面人基本上無法擁有理智,因為我們都有自己在乎的東西。”
“過密室這麼久,就隻聽說過幾個人從這張卡牌下活過來。其中有一個人你出去之後也會在密室大樓見到——不過不是真人,是積分排行榜,那個大佬是榜上第一,據說他被困了不到五分鐘,就毫發無損的出來了。”
“之前帶過我的.......一個老玩家提過,大佬曾經說過,他說破解這張卡牌,就像是在超度自己。越無喜無悲、無憂無懼,越容易活下來。”
二兩二啰裡八嗦地講了一堆,姑且算作安慰,她拍了拍張清非的肩膀,“你哥就挺像這種人吧,他看上去什麼也不怕。”
她見張清非沉默不語,語氣又笃定了些,“反正你信我就行了,你哥絕對能活着出來。”
張清非站起身,有些趔趄地朝縮在一腳哆哆嗦嗦的張芳雨走去。
二兩二納悶:“你幹嘛?”
“等我哥出來。”張清非好像在心裡憋了很多事,眼有點紅,冷着一張臉,跟之前比簡直判若兩人,“順便先找些密室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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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尋的确暫時忘記了密室的一切。
他身體成了四歲時的形态,穿着牛仔背帶褲,臉蛋粉撲撲,面無表情抱着唐媽媽總愛塞給他的兔子玩具,還算乖巧地站在客廳,眼睛盯着窗戶外叽叽喳喳的麻雀。
這裡有一堆娃娃,小男孩小女孩愛玩的都有,是唐媽媽想讓唐尋活潑一些買的。
“小尋!”唐媽媽從廚房探出頭,“媽媽給你做番茄牛肉肉吃好不好?做爛一點,不塞牙的。”
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唐爸爸換了條腿跷,“小孩子不好消化。”
唐尋驟然回神似的,瞳孔猛地一顫。
他沒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知道眼前這幕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
甚至哪一刻。
“笃笃笃!”
門被敲響,唐爸爸站起身,路過唐尋的時候還在兒子頭上呼噜了把。
唐尋下意識皺起眉,想說别開那門。
唐爸爸在貓眼上看了看,“诶”了一聲,拉開了門,“你怎、呃——”
玄關與客廳相連,唐尋清晰地再次目睹,一個微胖的中年男人一刀捅近了唐爸爸的胸膛,一直把他一路推到了牆邊抵着。
那刀挨在心口,唐爸爸張了張口,被中年男人猛地抽了刀,滿口鮮血地從牆邊滑坐在地上,頭軟軟垂下來。
“誰呀?”唐媽媽從廚房走出來,當即就被眼前這幕吓得面色慘白,沖到客廳一把抱起盯着唐爸爸看的唐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