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色的煙氣悉數撲向了窗玻璃。聚攏一瞬,又很快離散。
飄盡了,那女孩兒沿着這條半山坡道離開的纖細身影,也消失了。
薄嶼是南城出生,童年在國外長大,十八歲那年回國,在港城讀了幾個月的高三參加了高考,大學又回到南城來。
聽久了羅姨這口南城話,習慣是習慣,感到好笑也是真的好笑。
“她叫黎霧,”薄嶼就是淡淡笑,“别給她起那外号了。”
“……你談個小女朋友,我也沒記得問人家叫什麼,名字還怪好聽的哦!”羅姨也笑,“她說打電話給你沒打通,你回個給她不?人也不上來就那麼走了,沒準生你氣喽。”
薄嶼撚滅了煙,“不了。”
“吵架啦?還是……要跟你分手啊。”
羅姨就覺得早晨他倆不對勁。
“誰知道,”薄嶼也懶得解釋,沒好氣地笑,“聯系方式都給我删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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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都好像變了一番模樣。
圖書館門前,草坪上、各處顯眼的地标旁,平時一對對兒的小情侶們,這時手捧鮮花,披上了婚紗,在尖叫聲中求起了婚。
畢業照現場成了動漫cos展,甚至來了不少媒體拍照采訪,直播報道,活像是狂歡節現場。
土木工程系是整個南大的超王牌專業,也隻有他們系的教學樓前有那麼大一個噴泉花園式的中心廣場。
其他學院的來來往往,幾乎都要經過這裡。
這會兒那些個轟轟烈烈、拉着橫幅來告白的女孩子聲嘶力竭的,隔壁物化系實驗都不做了,趴在窗口跟着圍觀的人群起着哄。
——大學四年這動靜但凡出現,大部分人都會以為主角是薄嶼。
等看清了不是,不少人又感到了失落,悻悻散去。
宿管那兒放的三束花,明明白白寫着“黎霧”這個名字。
一晚上過去卻沒人認領,整棟A3女生宿舍樓都很躁動,好奇她到底是誰。
黎霧大一報道的那天來晚了,四年了都和廖薇薇她們幾個經管系的女生混住一起——四年來,她都沒受到過這麼大關注。
土木系的女孩兒屈指可數,很快就被點出了她的專業、班級。
甚至有人還冒出一句。
【……我好像看到過她和薄嶼很親密。】
這一切都無暇理會。
從南山路回學校,幾乎折騰了小半座城,路上還遇到了地鐵線停運。
黎霧一路狂奔,還是遲到了。
沖到教學樓,階梯教室都坐滿了。
她從後門溜進去,系輔導員眼尖看到了她,語氣故意頓挫,教室裡不少人紛紛看向了她。
黎霧硬着頭皮,在倒數第二排就近坐下。
李多晴氣呼呼,發來微信:【你都不知道他剛才怎麼說你!含沙射影,指桑罵槐,說什麼——‘有的同學實習落實不到位,找了個借口就逃脫,今天這麼重要的場合還遲到’,就差報你黎霧的身份證号了!】
黎霧平靜下來心跳:【進行到哪了?】
【他光廢話就講了快半小時,還沒正式開始呢!】
消息噼裡啪啦的。
【我還給你留位置了,來之前去你宿舍,你室友說你昨晚就不在……是不是那店長又為難你了?】
【花兒呢?你是不喜歡還是沒去拿啊。】
輔導員咳嗽了聲宣布:“好了,各位南城大學24屆土木工程系的同學們都在這裡了啊!現在我們正式開始進行畢業答辯分組……”
“經系裡研究決定,今年我們采取抽簽分配的形式,大家下去了積極聯絡自己的指導教授。”
“當然,教授們會根據大家前面的實習表現綜合考慮打分,有的同學之前态度懶散,這時候可别和我說你後悔……哈哈!預祝大家都能順利畢業。”
【我就說這個死男人針對你!】
【薄嶼都沒來兩天他怎麼不說啊……】
黎霧無奈地彎了下嘴角。
叫名字、上去抽簽,流水式地進行,有人歡喜有人愁。
李多晴分到了據說全系最好說話的教授,手舞足蹈出去了,還對黎霧眨眨眼,祝她也能好運。
半途,黎霧身後似乎傳來了有人入座的動靜。姗姗來遲。
輔導員卻是眼神都沒飄忽一下。
她頓時也有了點兒不服氣。
按規定不允許逗留,很快,教室幾乎走空了。
黎霧學号前頭的那個同學早就被叫走了,遲遲卻都沒念到她。
走廊上動蕩不安,有女孩子追到了他們這棟樓來:“老師!薄嶼在不在這裡啊!!”
“——我剛看他上來的!”
卻也不等回答,她們就對着這間教室喊破了喉嚨:“薄嶼——我追了你四年,你别跟周思雨在一起行不行?”
“你回回我消息啊!!”
“……你到底喜歡什麼類型的啊。”
輔導員兇巴巴跳腳出去:“哪個系哪個班的?你們輔導員誰,快畢業了一天天的瘋了嗎!”
瘋或許是真的瘋了,女孩兒們不在怕的:“老師,幫我和薄嶼說——我在樓下等他!!!”
“……”
黎霧心不在焉地緊張着分組的事情,這才想起用餘光環視。
他應該沒來吧?
而且,教室裡不就隻剩下她……
“薄嶼?你又這麼晚才到!”
輔導員回來了,闆着臉對她——
或者說她正後方,念出了這個名字。
與此同時,有什麼從黎霧桌子的一側丢過來,她思緒飄忽,險些沒留神。
看清是個小巧藥盒。專治擦傷腫痛。
“……”
折疊椅回彈,“啪——”的一下打在她後腰,提醒着誰強烈的存在感。
那道修長的背影吊兒郎當地晃了下去。
沒有回頭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