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聽樓下那幾人說。
“……算了算了,發個微信吧,咱們隊可不能沒他,我哄哄吧?”
“我也覺得别上去了哈哈,當面說這個,顯得怎麼似的?沒薄嶼前陣子那幾個左手灌籃,咱們連和建大交手的機會都沒。”
他們就沒上來。
那陣兒人聲消失,黎霧正要開口,懷裡丢來了他的那件夾克外套,幾個“BURBERRY”的字母幾乎要砸在她的臉上。
“坐那兒墊墊吧,”薄嶼說,“你那身上就沒熱乎過。”
“……”黎霧愣了一愣,眉頭橫起,一句“我是死人嗎”還沒從唇邊溢出。
薄嶼又下巴揚着,點了點樓梯的正下方,“沒準兒他們等會兒又上來找你——不是不想我影響你跟人談戀愛嗎,我就不打擾你了。”
“……”
“也還好沒給你電腦摔壞,”他又是輕緩地笑,松了口氣似的,“不然我都怕給你個借口再來泡我了。”
“……我找什麼借口,”黎霧昂起脖子,“喂,昨天好端端給我扔東西的是誰啊——還把兩支藥膏裝在一個盒子裡?不是薄嶼,我覺得你這人有時候就特别可笑,你特别陰晴不定你知不知道啊?啊?”
難怪人家都說土木的男生悶騷。
“你少說這些,我裝在一個盒子裡是為了方便,你難道不覺得,一次性扔兩個出去有點太醜了嗎?”薄嶼一本正經,“一點都不帥。”
“……?”
你這臭屁是與生俱來的?
“——再說了,”他看着她,“我幹出來的,我能不管你?”
“……”
黎霧徹底沒話說了。
最後,她對他微微笑了下,也不跟他客氣了。
大大方方地,把他的那件看起來就挺金貴的外套在樓梯上鋪平、整理好。
然後一屁股坐下,再度端起電腦,做起了自己的事:“那我墊墊哦,我今天肚子還疼呢,你放心,我弄幹淨了就還給你。”
她也覺得坐這兒涼飕飕的。
“你怎麼弄幹淨?”
“洗洗不就完了……”
“也行,”薄嶼于是推門出去,最後不忘惡作劇希望對她笑着,“給我洗壞你就完了,黎霧。”
——黎霧。
這兩個字音從他的嘴裡出來。
讓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名字都變陌生了。
他很少叫她名字。
黎霧的爸媽文化水平都不算太高,早幾年微信才興起那會兒,媽媽換了智能手機,不怎麼會用漢語拼音,開始的時候用那一些五五六六的功能也很費勁。
所以她的微信昵稱一直是“小霧”。
不用任何備注,就是小霧。他們那陣子實習一起打遊戲,他也直接這麼叫她。
門關上,樓梯間空曠又安靜。
于是,他們好像又回到了兩個月前,那種毫無交集的狀态。
也行。
就在這裡結束吧。
黎霧不多想了,把論文最後漂漂亮亮地改完了,緊張兮兮地去了教室。隻有王教授那張和藹笑臉,不見别人了。
“——小黎,快來快來,”王教授也一如既往對她笑呵呵招手,“路上真趕啊,就怕你們多等。”
時隔一個多月,面對王教授,黎霧有點緊張,不知該怎麼開口。王教授看到她臉上的迷茫,主動解釋:“哦,薄嶼啊,他剛走——說是打球去啦。”
……她在意的也不是這個。
“怎麼啦,沒見他失望了啊?”王教授又調侃起來。
黎霧匆匆否認:“沒有沒有,教授……我剛自己改了會兒論文,以為晚來了。”
“我也才到,你别緊張,”王教授想起薄嶼就頭疼,“哎喲你别說,我剛這一問,他的那論文還一個字都沒動呢,一天天吊兒郎當的。”
“小黎啊,你和他可不一樣,來來,我看看你這兒怎麼樣了……”
“你媽媽的身體好點了嗎?”
到最後,黎霧也沒勇氣問,她的那實習成績怎麼辦,是不是真的不能順利畢業了——雖然差不多是這個結果了。
昨天頂撞了輔導員,輔導員晚上還頗為“記仇”地給她發了消息特意說這事兒。
離開承海樓,都快傍晚了。
籃球場上人影綽綽,斜陽縷縷,操場上今天異常的安靜。
高考前最緊張的那段時間,偶爾她從教學樓窗口眺望出去,能看到他在操場上飛躍的情形。
總是裡三層、外三層的,人聲鼎沸。上大學了也是如此。
今天是廖薇薇的生日。
室友們在群裡商量了好半天,晚點上哪兒慶祝,現在還沒決定下來。
黎霧還是便利店晚班,親自去了一趟店裡請假,店長居然破天荒同意了,她還以為要磨個好半天。
和别的同事換了班,她緊接着又提及到,李多晴想繼續在店裡兼職的事,店長很快就是一臉後悔答應她請假的表情。
好在還是同意了。
廖薇薇發微信給黎霧。
【@小霧,晚點發你位置呀,你先别急!忙好你的事情~】
【你兼職比較重要嘛!】
【——别别别,别帶禮物,黎霧來了就行!】
回南城之前,黎霧就加了這邊一家私房甜品店的微信,确定好了是廖薇薇的生日這天,她還在網上選了很多圖片,挑了蛋糕的樣式。
現在老闆發微信叫她去拿。
算了算,這個點過去差不多。
離得不算遠。
和黎霧換班的就是李多晴。
倆人交接好了,李多晴還拍着胸脯,跟她打包票:“——我承認,實習帶你和張一喆玩遊戲,是我故意撮合你們!”
“……昨天拉着你出教學樓也是。”
“我作為你的朋友,保證這種事情再也不會發生第二次!”
晚霞如暈如雲,染紅了大半天邊。到底沒落下雨來。
張一喆見兩個女孩子從店裡出來,趕緊腼腆招手,喊:“……黎霧!”
李多晴的臉都氣綠了。
“……”
黎霧恍然擡起了頭。
張一喆拘謹緊張到了極緻,招财貓似的跟她擺手:“嗨……!”
正在張一喆身後不遠的那個男人,同時看到了她,便也緩緩直起了身。
與那天晚上幾乎相同的模樣,才打過球,穿着單薄的黑色帽兜衫、運動短褲。沒靠近她,她卻能想象到他下颌的清爽氣息。
仍半睬着雙沉黑的眸子,那麼看着她。
徐徐抽煙,緩緩吐霧,不吭不響的。
張一喆同樣一身清爽,很快向她走了過來。
他沒跟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