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個姨娘,卻老是越過夫人跟侯爺爹請事兒,虧得夫人不願計較,不然春思院早就沒了。
隻是穿衣自由還是要的,她選了往日穿的杏黃衫子,就連頭發,也不肯梳複雜的發髻。
最後迫于娘的壓力,勉強戴上根式樣古舊的簪子,把周氏氣得絞帕子。
等到梳洗裝扮好,溫春果也被奶嬷嬷抱過來了,穿着團紋大紅直裰,小臉圓嘟嘟,看起來可可愛愛,像個熟透的紅蘋果。
“姐姐,你好漂亮呀。”
溫竹君被弟弟軟軟糯糯的小嗓子萌出血,“小嘴兒真甜,小果子有沒有想姐姐?”
周氏撅嘴,“說了叫果兒,什麼小果子,一點不正式,還有你這個名字,當初我都說了,不要竹子……”
溫竹君覺得好笑,名字這個事兒,是美貌娘親的心結了。
溫家四子四女,四子從春,取輝煌成果四字,四女從君,取梅蘭竹菊四字。
雖然侯爺爹肯定偷懶兒了,但這名字都簡單明了,大方得體,挺好聽的。
可美貌娘親覺得竹子跟果子不好,竹子會被砍,做成床榻竹籃,可憐命。
果子更不好了,要被吃的,沒被吃也要爛掉。
姐弟倆的名字,一聽寓意就不好,不大氣,不磅礴。
溫竹君有時候就覺得,娘親色藝雙絕,是不是智商換來的?
有陣子竟然還起了讓小果子去争鬥的念頭,要跟夫人作對,把溫竹君吓得半死,死命攔住要雄心勃勃大幹一場的娘。
就這智商,還鬥什麼鬥,這不作死嗎?混吃等死躺平享受不好嗎?
溫春果緊緊抱着姐姐,臉貼臉,奶聲奶氣的,“姐姐,你好香呀,小果子要掉了,你抱緊點喲。”
“好好好,姐姐抱緊我們小果子,飛咯。”溫竹君快被四歲的弟弟萌翻了,親了又親。
周氏看着兒女胡鬧,在後面追着喊,“叫果兒,不要叫小果子,哎呀慢點兒……”
玉桃也趕緊跟着,生怕姑娘公子摔跤。
到了正院門前,聽到裡面熙熙攘攘,仆婦身影随處可見,連青石闆都格外潔淨,應該正忙着呢。
她等了等,沒一會兒,就見梳兩個包子頭,圓滾滾的小姑娘,從竹林小道裡飛奔而來。
“三姐姐,你又等我呢?”九歲的小姑娘,聲調正脆着呢,像隻黃鹂鳥。
溫竹君張開手臂接住四妹妹溫菊君,笑道:“四妹妹,你又漂亮了哦。”
周氏在一邊也接話,“是啊,臉兒又圓了。”
溫竹君見溫菊君面色有些郁郁,連忙找補。
“姨娘是說你可可愛愛的,像一朵小花兒,你看……”她随手摘了一朵花兒,“圓圓的花蕊是不是可漂亮?”
溫菊君這才小淑女般,扭捏着站好,雙眼咕噜噜地轉。
“三姐姐,母親說今天要給大姐姐二姐姐相看呢,到時候咱們偷偷藏起來看吧?”
溫竹君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你不怕二姐姐罵你啊。”
“哼,我才不怕她。”溫菊君小小年紀叉腰,特别可愛,“三姐姐,二姐姐老是找你的茬,你就不想看看她的未來夫婿?萬一是個醜八怪呢?”
還不待溫竹君開口,姨娘們也陸陸續續地到了,夫人身邊的韶華便過來請。
含春園是個三進的院落,範圍不大,但小而精緻,花架上的紫藤蘿開得正好,旁邊的西府海棠粉白嬌豔,花花草草都很有精神。
遊廊上的簾子已經取下來換上了新的,槅扇門前石階上擺了名貴盆栽,看起來生機勃勃。
溫竹君挺喜歡這個園子,溫馨且精緻,夫人是個很有生活智慧的人,并不是刻闆印象中隻會争寵護崽不講道理的正室娘子。
西梢間裡,陽光正好,兩個妙齡少女正端坐其間,姿态優雅,一人端着茶碗,一人正襟危坐。
周氏先開口,“大姑娘二姑娘早。”
說完便趕緊退到了一邊,生怕女兒的眼神掃過來,暗示她說錯話。
溫竹君和溫菊君也屈膝行禮,“大姐姐,二姐姐。”
溫梅君眼皮掀起,端茶的姿勢都不變,随意唔了聲,便算打過招呼了。
大家也都習以為常,溫梅君是侯府這代裡的第一個女兒,從上到下如珠如寶地疼愛,性子很是驕矜,鼻孔朝天,誰都看不起,包括和她一母同胞的溫菊君。
溫蘭君倒是接了話茬,面色不佳,陰陽怪氣道:“三妹妹今兒穿得真鮮亮啊。”
溫竹君笑了笑,“二姐姐才鮮亮呢,端莊大方,優雅别緻,母親說今兒是兩位姐姐的好日子,我就是來湊熱鬧的。”
“你年歲還小呢。”溫蘭君瞥了周氏一眼,似乎是看出了什麼,眼底輕視,“就這麼着急恨嫁?不如,把我的讓給你?免得你還要動手搶。”
周氏聞言很不快,她雖然這麼想過,但還沒做呢。
“二姑娘怎麼說話呢?”
“我就這麼說話呀,我哪天不是這麼說話?”溫蘭君嗆得有些反常,“怎麼?姨娘還不許我說話了?哪裡學來的規矩?花樓裡嗎?”
“你……”周氏氣急敗壞,她出身花樓不假,但進侯府時還是清白身子,這麼多年在侯府過活,侯爺都沒說過,被小輩指着鼻子罵,實在太難聽了。
溫竹君趕緊攔住美貌娘親,小聲道:“别生氣,忘了上次吃大虧嗎?”
她知道溫蘭君為什麼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