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換下了宴會上的那身黑色西裝,隻穿一件單薄的白色襯衫配黑色直筒褲,兩邊袖子向上挽起,露出一截修長白皙的腕骨。
那膚色在國内尤為罕見,在普遍的黃皮、暖白、瓷白中,對方是難得一見的冷白,仿佛浸透在冰山雪地中,如同終年不化的寒霜。
明明高中體育課時同大家一樣站在烈陽底下揮汗如雨,其他人回來都曬黑了一個度,這人卻依然白的發光。
從他班級窗前走過的時候,尤為明顯。
男生們勾肩搭背笑着推着往前走,偏偏這人看到他後就刻意停下腳步,拐着彎朝他走來。
進而,帶着一身熱氣湊到他座位所靠近的那扇窗戶,将雙手撐在窗縫間,于廣播裡剛好響起的下課鈴聲中,整個人微微往窗裡俯身。
四目相對。
陽光從後面傾灑下來,江原野背着光,臉側勾出了一層朦胧的光影,隻見人嚣張且肆意地沖着他笑:“喂,放學約打球嗎?小菜雞。”
過往如錄像帶一幀一幀閃過,落在了這一時間點上。
在這個時間點,對方卻不再像以前一樣看到他後會停下腳步,然後張揚狂妄地沖到他面前挑釁他。
江原野帶着人從他身邊擦肩而過,身邊跟着程好和助理餘景,看到他後隻投來不冷不淡的目光,毫無波瀾且驚不起一絲水花,随後旁若無人地移開,仿佛沒看到他這個人似的。
“….江總,國貿的并購方案已經推進到了第二階段…..”
聲音漸漸遠去,周潮笙的眼角向下彎了彎,唇邊如往常一般勾起弧度,眸底卻蔓上了化不開的晦暗。
江原野剛剛……
是在無視他?
周潮笙盯着那三道遠去的背影,嘴角扯起一抹笑,轉身,往反方向走去。
跟在他身邊的保镖以一種全包圍的形式将他保護在中間,避免有可疑人物沖出來危害到他的生命安全。
他們不遠不近地跟在他的周圍,如過往十幾年一樣,周潮笙早應該感到習慣,可不知為何今天卻有些莫名的煩躁。
他強摁下心底那不知何起的沖動,冷靜下來。
最近他的動作太大,已經引起了各方勢力的不滿,那些人此刻正虎視眈眈地盯着他,萬一他疏忽大意,這抹沖動極有可能會讓他命喪黃泉。
“少爺?”
這聲音将周潮笙在腦海裡分析各方勢力以及如何推演棋局的思緒拉了回來,他掀眼看着面前為他開門的保镖,淡淡地嗯了一身,随即彎腰坐上了Landaulet(邁巴赫限量款,全球僅售20台)
車内好聞的清淡熏香和舒适宜人的座位也無法排解他心頭驟然而起的郁悶。
徐光将車開出去時,恰好在地下室岔口遇上一輛熟悉的紅色法拉利。
對方自兩天前被撞後就去4s店修理好了,因為是非結構性損壞,一兩天就能修好。
這中間對方也沒給他發短信要修理費,簡直是打定主意把這個悶虧死死吞咽進肚子裡。
為了不讓其他人知道,江原野還是挺能忍的。
可他能忍,不代表周潮笙能忍。
一想到對方過去的種種行徑以及惡劣的商戰手段,周潮笙的心頭瞬間起了一絲火氣。
他冷冷地看着窗戶外那抹張揚的紅色,轉過頭,對上後視鏡裡徐光投來的探究目光,不由分說地給對方下達了命令:“再撞一次,從後面。”
徐光在心底歎了口氣,什麼都沒說,直接打轉方向盤,沖着法拉利的尾巴直直撞去。
尖銳的碰撞聲響徹路面。
徐光的開車技術極為熟稔,撞人的技術也不遑多讓。
他沖着法拉利後車尾的邊緣輪廓撞去,再次給那锃亮漂亮的車添了幾道深深的刮痕。
徐光再度轉動方向盤,腳踩油門從法拉利身邊繞過、超過。
顯赫昂貴的邁巴赫從眼前輕輕一晃。
周潮笙側着頭,隔着兩層玻璃,直直捕捉到對方錯愕震驚的表情。
他将手搭在扶手上,食指摁着按鈕,降下車窗,如願聽到了某個人氣急敗壞的咆哮聲:“操!!周潮笙你這個瘋狗!!!”
邁巴赫疾馳而去,将對方罵罵咧咧的聲音遠遠抛在身後。
那怨氣沖的,哪怕徐光已經開出了一百二十邁的速度,也能隔着大半的距離直觀地感受到對方強烈的不滿。
他有些無奈地瞥了眼後視鏡。
僅僅一瞥,徐光又移回目光專注地看着前方。
不過隻一眼,他也能看清後座位的人臉上的神情——
對方漂亮的眼尾微微彎起,勾出一絲得逞且滿足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