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最後,肖檸情緒失控。
他想了太多太多,反而一股腦兒堵在嘴巴裡,若是往常肯定靠過去找徐钰鳴撒嬌,但李奕在場,肖檸束手束腳。
徐钰鳴平靜回望。
他系好脖間盤扣,小褂布料純奶白色,暗繡有複古式少松,剛巧完美契合他身形。小片脖頸肌膚裸露,呼吸起伏偶爾窺見隐約山丘。
大概因開車,發絲比剛開始見時淩亂些,幾根垂落在側臉,被人用細白食指輕巧挑開,眼神明亮而溫和。
看得肖檸哽咽,像條尾巴被系上粉色蝴蝶結的拉布拉多,不知該向主人搖頭還是甩尾巴,還是自己慢慢收住無意義的哼鳴,結果徐钰鳴補充一句。
“我不喜歡收到用盡全力才能買來的禮物,謝謝你,小檸。”
“……”
那隻拉布拉多低頭,不安地來回走動,始終不肯離開徐钰鳴半步,妄圖得到對方回心轉意,直到确定主人對他的愛消失,肩膀坍塌,神情失魂落魄。
李奕好像看到剛被分手時的自己。
其實,嚴格來說,他們并未确定戀人關系,隻是李奕想為那段無疾而終的感情挂以名号。
他凝視徐钰鳴淺笑的唇,因熱氣稍稍撸到手肘以上的衣袖,粉白小臂與透亮青玉交映,從高中見慣的場景,卻因身份置換變得微妙。
如嗷嗷待哺的嬰兒,李奕大着膽子幻想,或深或淺呼,似乎能嗅到沐浴乳殘留的清香氣。
“男子漢哭,羞羞臉。”
徐钰鳴輕飄飄丢下一句。
無論何時,徐钰鳴永遠是那副淡淡神情,眼底似霧非霧,偏偏笑起來時黑亮得驚人,初見時一聲:我在乎你,肖檸記到了現在。
“我、我兼職的地方,來電話了,需要臨時過去頂班。”
連手機都沒掏,也不知說給誰,肖檸轉身,想挺直背保持尊嚴,可還沒走兩步。
“小檸,”徐钰鳴叫住他,“要不要打包一份帶走?”
“不用了,钰哥。”
肖檸沒回頭,他捏緊那罐核桃露,低着頭,凝視刷得泛白的運動鞋。
即便徐钰鳴承諾,基金會負擔全部費用直到他畢業,但肖檸畢竟也是成年的大小夥子,怎麼好意思伸手要,所有打卡裡的錢都被他存起來了。
自始至終,李奕保持沉默。
說他故意也好,裝模作樣也罷,作為一個正常男人,李奕自然希望圍在徐钰鳴身邊的人越少越好。等前者默不作聲看向他,李奕收回插兜的手。
“不去追嗎?”
徐钰鳴看他。
蟬鳴驟響,正午陽光直射,照得李奕鬓邊潮濕,被徐钰鳴盯得無措,有幾秒鐘他以為對方察覺自己陰暗、上不得台面的心思。
人看了幾秒,别開眼。
徐钰鳴微揚下巴:“還不帶路?”
對于他來說,即便是請求,嗓音依舊淡淡,命令意味顯然。尤其那雙眼睛亮得驚人,似笑非笑時如融不開的冰。
李奕與他相識起,很少見徐钰鳴如此發号施令,心底悸動陌生,縱使心生萬般言語,瞧人轉身離開的背影,竊喜次數比幾年前加起來的總和還要多。
進米線店前,發生了個插曲。
拉開門時,李奕擡胳膊,沒想不小心撞到随後跟來的徐钰鳴。
“嘶……你不看路?”
李奕回頭,未料徐钰鳴會與他靠得極近,兩人肌膚相觸前者掩不住眼中驚訝,後者捂住額頭,躲開伸過來的手。
徐钰鳴步伐過快,因此并未看清李奕眼中的黯然。但緊接,失落變為砂鍋米線的熱氣熏騰。
霧氣很快模糊掉李奕眼鏡,徐钰鳴追問為何換新的,前者摘下:“這副防藍光,最近院裡要整理幾篇文獻資料。”
徐钰鳴好奇打量:“真有用?”
“心理作用。”李奕微笑,眉眼越發柔和:“起碼沒有那麼疲憊了。”
兩人交流簡短,恰巧店主端來剛煮好的米線,一左一右擺在桌上。不知是否為徐钰鳴的錯覺,李奕目光在他手腕停留許久。
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徐钰鳴望回去,李奕急忙别開眼。
徐钰鳴反問:“你看什麼?”
“沒有。”
“……”
徐钰鳴嗯了聲:“鋸嘴悶葫蘆。”
李奕錯愕:“鋸嘴葫蘆?”
後者沖他抿嘴挑眉,視線随即落在端來的烤玉米腸,油亮油亮的,表層撒滿柴魚碎與沙拉醬,香氣直往徐钰鳴鼻腔裡鑽。
他表面仍不顯:“好奇怪的東西。”
他小時候家裡管得嚴,第一次吃冰淇淋都是傭人買的,吃得小钰鳴當晚急性腸炎,去醫院挂了三天點滴。
李奕夾起米線,稍稍放低冷涼,看徐钰鳴跟玉米腸作鬥争,湯汁啪叽噴在桌上。未有如此失禮的用餐,徐钰鳴輕咳,李奕用紙巾輕輕搽去湯汁。
“不奇怪的,小钰,其實是你被管束太嚴,很多東西在你接觸前就被所謂的保護否決。”
冷不丁的一句,徐钰鳴擡眼。
李奕仿佛未覺察般,将那塊被污染的紙巾丢掉桌底垃圾桶裡。
“可能吧。”徐钰鳴心不在焉:“我要你在下月冒充我男友幾天,去徐家。”
他緊跟補充:“不想說也沒關系,我需要個人陪我參加爺爺的壽宴。”
可能看出李奕眼神的錯愕,徐钰鳴略略後靠身子,椅背受空調風冰涼,他舒服地眯眼,故作驚喜展開手,五指白而細長:“開心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