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除了蜷在床角裡睡得并不安穩的徐钰鳴,剩下兩位都沒合眼,一站一坐,徐羽樹翻動手機訊息,食指停在頭像是某個背影的頭像,半晌點進去。
哪怕是最近消息,時間也半年前。
唯一稱得上線索的訊息,就剩他發給對方的門牌号。
徐羽樹盯了片刻,略顯煩躁地揉揉頭發,目光瞥向始終怔怔凝視徐钰鳴睡顔的李奕,咬肌緊繃,到底是沒忍住。
“出來。”
意料中,後者未多詢問,扶正眼鏡站直,徐羽樹先步邁出去,扭頭見他彎腰,将滑落至小臂的薄單重新為徐钰鳴蓋好,他嘴角滿帶嘲諷一翹。
“還裝呢,人又看不見。”
起初,李奕對此并未回應,而是等門闆徹底閉合,站得裡車廂遠些,确保淺眠的人聽不見他們講話。
“我隻是擔心他會着涼。”
“懷孕都怕熱。”徐羽樹拒絕閑聊,他快刀斬亂麻:“等到站你就回去。”
“小钰需要我。”李奕回避他。
“他需要是能完美配合演戲的人。”
“那我豈不是最佳選擇?”
說話間,李奕遠離車廂空調口,擡手順平額前淩亂劉海,目光觸及徐羽樹幾乎貼頭皮修剪的寸頭,視線略顯不自在移開:“無論身世背景我都比不過。”
“……”
“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剩學曆與職業了,但相比簪纓世家的你們,這些也就算得毛毛雨吧?小钰能跟我确立關系,對徐先生來說不亞于太歲頭上動土的憤怒與恥辱。”
李奕自以為有理,他一再強調,掩蓋住那見不得人的私心。
徐羽樹語氣淡淡。
“他其實比誰都明兒清,徐家的孩子有幾個是真天真,拍賣會樓上酒店房間又不是菜市場,他說監控格式化就格式化了?他隻是年紀小,又不是不會對自己人生負責……”
徐羽樹絮絮叨叨一堆,等他收住嘴沉默,表情明顯浮現幾分懊惱。
他扭頭望向車外,玻璃折射出清晰的人面倒影,唯獨五官模糊,向來天地無懼的男人無聲長歎。
“所以你知道誰是孩子的生父。”
李奕接過話頭。
他擡眼,男人動也未動,雙手插兜保持沉默,再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李奕尋了個借口剛想回去。
“你知道不也過來了麼。”
打火機的聲音咔哒,李奕側身,叼着根煙,忽而想到徐钰鳴的話,又硬生生掘成兩段,視線意味深長。
“你争不過的。”
争,與誰争?
曾經李奕不懂事,還處于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階段,處處警惕接近徐钰鳴的人,生怕他們獨占他全部目光。
等後來他意識到兩人的差距,李奕再也沒做出格舉動,眼下直白揭穿,不說煩躁未假,更多是隐秘心思暴露在大庭廣衆下的憤怒與窘迫。
他冷冷回視,讓徐羽樹的話一拳打在棉花上,無力感倒牙。
洗手台水聲嘩啦。
起夜的人迷瞪,透過鏡子望見正巧擡眼的徐羽樹,吓得魂透心涼,好半天緩過神,走之前又忘記關水,繞回來黑衣長褲的男人已不知去向。
徐羽樹并沒走遠,他站在車廂連接處,這裡冷氣比别處足些,能讓人保持難得清醒。若非钰钰出聲求助,他怎麼會放下考察站的活,千裡迢迢趕到雲州就為了在宴會露個臉?
他越頭疼越煩,憋了火,褲後口袋的胸衣舒展,他握緊成團放鼻尖下,埋入粉白交替的蕾絲,嘴唇剛巧放在裡衣淺窩,徐羽樹煩躁難得靜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