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姓旁支瞧見,交換調侃眼神,年紀尚小者虛擡手,掩在唇邊吃笑,被家長掃到後慌忙坐正。
可巧,對方也捂住右耳轉身。
亭邊小木船晃動,槳闆被随意丢在台階,涼拖鞋一左一右踢在平台,沾水的腳印延伸到中間石磚。
純白浴巾滑落,堆在人肩膀,露出筆挺鼻梁,眉毛末梢因浸泡過水而更顯濃黑,長睫一顫滾落幾滴水珠,掉在平直纖瘦鎖骨與晃眼白皙胸膛。
他僅穿了件掉肩吊帶。
雖說并非未着寸縷,可衣服碰過水緊密密貼在身,浴巾遮住略發育的小小鼓包,恍惚一見誤以為是絲綢褶皺引起的反光。
即便同為男性,礙于外系身份徐晉枟朝徐老先生稍稍颔首:“我先回避。”
“哪來的塞耳毛驢?”
踩地聲咚咚,頻率又快又急,徐晉枟來不及躲,他視野出現了一雙白皙瘦長的腳背,趾骨根根分明,腳趾圓潤,因浸泡時間過長皮膚有了浸漬,邊緣處白白皺皺倒有種另類可愛。
那時,徐钰鳴不過十三四的年紀。
他五官模樣姣好,帶點被全家人寵壞的嬌縱,剛入夏氣溫算不得高,即便如此,對方依然固執戲水,攪得小片湖都不得安甯,上了岸,又折騰周圍跟着的人手忙腳亂。
徐晉枟的心随腳步咚咚直跳。
“爺爺,您說是陪玩,怎麼找來一個這麼迂腐無趣的男人?”
語氣夾槍帶棒,譏諷感十足。
“徐钰鳴,說什麼混話!”徐老先生沉下臉:“快跟人道歉!”
“才不。”
還是少年模樣的徐钰鳴背手,胸口展露無疑,有眼力見的大人已招呼自家孩子趕緊離開,幾個人偷偷摸摸朝徐钰鳴比拇指,朝他打手勢。
誰料胳膊粗的拐杖揚起,重重砸在徐钰鳴白生如藕肉的小腿,登時,浮現駭人紅痕,兩三秒時間腫得堪比蘿蔔。
一時間,傭人亂做一團,心肝肉的稱呼齊飛,還有幾位看徐钰鳴長大的嫲嫲撲到徐老先生身邊,聲淚俱下哀求打小少爺先打她們。
徐老先生震吼:“打得就是他!越來越沒禮數,兄弟阋牆頂撞長輩,把他給我關偏院去,不許任何人替他說情!”
鬧劇在徐钰鳴淚花裡轟然落幕。
說是監護人,徐晉枟其實很少出手教育他,反而由着少年性子胡鬧。究其原因,一部分是他無任何身份,另一方面則為他的私心。
換句話說,都能稱得上溺愛。
慈母多敗兒。
慈父也一樣。
有候徐晉枟會覺得,小钰根本不喜歡自己,隻是占有欲作祟,就像對抱習慣的玩具,假設被别人搶走,自然會生氣與表達憤怒。
夜風貪涼。
徐晉枟怕小钰再睡下去感冒,準備去把小船拉回來,卻在握住船邊時捕捉到他的異樣。
先前小钰坐着,衣擺寬大,幾乎完全籠罩住下半身,猛一瞧望不出任何異樣,甚至徐晉枟還覺得他臉蛋與先前相比瘦了些。
岸邊泥土潮濕。
一腳踏過去,整個人都跟着下陷。
徐晉枟生怕自己看錯,剛要伸手挑開小钰的短衫衣擺,後者蹙眉微醒。
滿池星光落,他睫毛挂淚。
似乎尚未清醒眼前夢境與現實,小钰眼底湧出濕潤,淚水痕迹斑駁,挂在粉白雙頰軟肉,看得徐晉枟幾乎心醉。
“……小爸?”
稱呼熟悉,腔調軟綿,撒嬌嗓音都怪融化成蜜,聽得徐晉枟心窩窩疼。
他彎下腰,用還算幹淨的手背去貼徐钰鳴的臉,剛想放輕聲音回應,誰料對方伸手,指尖去碰徐晉枟落下的發。
力度之大,硬生生拽斷幾根。
如果發洩完,小钰能原諒自己的不辭而别,徐晉枟面不改色,任由孩子動作,他眉眼彎彎,仿佛盛滿池底碎光。
“我讨厭你。”孩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