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易念洗漱完下樓,阿姨正在廚房忙碌。
她和顧晨豫一起坐下,安靜吃着與她幾天前的黑暗料理完全不可相提并論的早餐。
三明治裡有洋蔥絲,她極小心隐蔽地把它挑出來放到盤子裡,用牛奶杯遮住。
顧晨豫很快吃完離開去公司,易念收拾完東西回房間準備相關工作培訓。
接下來的小半個月。
易念忙于糖水鋪開店流程辦理,每天四處奔波,累的幾乎倒頭就睡。
與顧晨豫統共隻通過一次電話,隻知道他好像是出差。
具體去的哪個國家也不清楚。
夏日炎炎,豔陽當空,高大的洋槐樹濃蔭蔽日,風輕輕一晃,樹枝在地上剪出斑駁稀疏的光影。
室内空調恒溫,孜孜不倦釋放出清爽的涼意,桌上手機“嗚嗚”震動。
“易念,找着新工作了沒?”
離職已許久,不知為何會在這時給自己打電話,易念還是溫和地回應:“還沒正式上崗呢總監。”
總監像是意料之中:“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還不屬于任何一家公司的員工?”
“是的。”
“我這裡有件事需要請你救場,今晚是泯盛與LEVR聯名舉辦的一個商務酒會,邀請行業内的公司參與,我們聲典與LEVR旗下的品牌有過合作也在應邀名單中。”
LEVR是國際時尚界頂尖的奢飾品牌,國内很多公司都想借助對方的品牌效應為自己的事業錦上添花。
但LEVR選合作方的眼光極其挑剔,也有資本挑剔,迄今為止沒有一家公司能得到它的青睐。
泯盛今晚做了這個獨一無二的先例。
總監叙述完前面的鋪墊,進入正題:
“今晚的宴席名單人員是顧顔你們組,你的位置還沒有人填補,但是名單沒辦法改動,所以能不能請你今晚以廣告投放組的名義出席晚會?”
離職開始,自己就與聲典傳媒沒有任何關系了。
易念此刻猶豫的是怎麼組織措辭委婉地回絕,她始終對熟悉之人說不出拒絕的言語。
“我知道這個請求很勉強人,而且無理,但目前還沒人知道你離開了,算是賣給我個面子行嗎?”方總監刻意放低了姿态,她太懂怎麼讓這個小姑娘心軟。
“好的總監,我會按時到的。”
挂斷電話,易念輕輕歎了口氣,現在是下午兩點,她收拾完畢時間應當差不多了。
走到衣帽間,歐式風格的百平房間,不同類别的衣服被歸置于不同的隔間。
整個房間以乳白色調為主,頂光四周分布轉圈細小閃爍的光帶,依據服裝風格,燈光可呈現不同色系,最大程度還原服裝現場效果。
進門的側邊有一面雕花大理石鏡子,鏡子旁的衣櫃上整齊疊放的禮盒都是易念幾天前在家簽收的快遞。
快遞單寫的她的名字,但都不是她買的。
精美的品牌禮盒裡全是限量款鑲鑽高跟鞋,不論款式如何都歸于相同的尺碼。
易念洗完澡簡單化了個妝,出門請家裡的司機送她到總監發來的宴會地址。
後座寬敞舒适,沒有顧晨豫坐在身旁,一個人的靜谧空間讓她覺得心情都變得輕快了不少。
降下一部分的車窗,清透的風帶着夏意吹動耳邊縷縷發絲。
天色陰沉,雲層彙聚翻滾似乎蓄着雨。
宮殿造型的宴會大廳外紅色長地毯從台階延伸至内部望不到盡頭。
富麗堂皇宮殿内無數盞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燈,從金色穹頂垂挂而下。
以燈光作分界線,正廳被劃分為兩個區域。
東側複古紅座椅背紮蝴蝶結按次序排列,統一朝向台上泛藍光的電子大屏,西側茶水區鋪着白餐布的長桌上酒杯梯伫立,各式甜點水果擺盤精巧,刀叉整齊。
地上樣式繁複的地毯覆蓋每一角落,現代與古典交相輝映。
賓客身着華服,舉杯香槟,談笑風生。
“易念,你怎麼才來呢?”張敏與其他同事坐在茶水區對着進門的易念招手。
易念走向前,見到熟悉的人腳步不自覺加快。
“路上有點事耽擱了。”她坐下解釋,盡管身旁的幾人已經轉身興緻勃勃談論起别的,沒有一個人聽。
“顧顔姐,你這次的這條項鍊好好看,這鑽得多少錢?也是男朋友送的嗎?”
顧顔稍稍坐正身子,端了一杯酒,柔聲細語:“也沒有多少錢,是他買的。”
“上次香水那個不是分了?這麼快又無縫銜接讓人佩服。”有人嗤了一聲。
張敏聽完這話不服地辯解:“顧顔姐一直很專一的好嗎?男朋友從來都是榜一,至于換人,那隻能怪他們這些男人沒能耐,不能一直守住這個位置。”
“能耐的有啊,今晚要來的重量級人物,泯盛新上任的掌權人,隻是這位人家商業豪門聯姻,看都不會看我們在座的每位。”
張敏張了張嘴,咽不下這口氣,嘟囔道:“不試試怎麼知道。”
顧顔沒說什麼,端起另一杯新的遞給易念:“易念,你今晚的禮服不錯,和上回買襯衫的那個追求者是同一個人吧?”
其他人注意力成功轉移到她身上。
接過酒杯,易念低頭看了看,解釋:“衣服隻是租的,沒有追求者。”
“行了,有金主daddy就承認了嘛。”張敏一臉不信。
電子大屏閃動字幕,主持人上台宣告宴會即将開始,請來賓按次序坐到位置。
易念她們的座位處于靠近裡側牆末尾的一端,在後面聽着主席台來自各方公司領導人一波又一波的緻辭,白無聊賴鼓着掌。
“搞什麼??不是說泯盛集團總裁會出席嗎?不會真因為長的不方便不好在媒體前亮相吧?”張敏捧着掌心一臉失望。
“你以為人家像你一樣閑?臨時有事行程有變也不一定。”
接下來的時間賓客随意在宴廳交談,極佳的商業談資機會,顧顔從經過的侍者托盤上端起酒杯,走到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面前。
“陳總,這杯我敬您。”
男人見面前清麗的人抱以微笑,舉杯回敬,餘光透過她側肩,看到站在金燭台旁沉靜溫和的人。
一襲做工精巧低調的純白禮服,腰身收束勾勒出完美的纖細線條,層疊薄紗裙擺随步伐輕盈擺動,手腕似雪,眉眼柔和水潤,清冷得仿佛不食人間煙火。
顧顔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又見男人眼光漏出驚羨,捏緊酒杯,指尖發白。
她來自關溪一個邊緣小鎮,家裡費盡力氣才讓她走上藝考這條路,一直以來她是班裡稱贊的靈魂畫手,直到易念轉學來後一切悄然變化。
大家雖然排斥這個“外校人”,但對她的畫技嘴上不說心中其實認同,可明明這些光環本來應該是她的。
那天路過辦公室聽到易念辭職去追逐皮影,這種感覺更為強烈。
她雖然厭惡當主播,惡心在鏡頭前谄媚的自己,但賺錢生存而已有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