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的夜色,深又寂寥,前幾日回暖了些許的天氣,又急劇下降降溫數十度,天氣總是捉摸不透,今日的天空在夜裡更是飄散起幾點零星小雪。
林淺從車門處取出傘,撐開,下車,短短幾步路,卻停在了别墅大門前,伫立不前,看着這棟充滿屋子主人風格的别墅。
建築外表是黑色,用了冬暖夏涼的黑色建築外材,卻使得這棟别墅宛如是立在黑色森林裡,散發着恐怖、陰森氣場的鬼屋,這棟别墅也像李湛言一樣,充滿了難以接近的氣息。
沒有一點人間煙火味,一不小心就會它被吞噬。
林淺第一次到這别墅來的時候,看到這棟别墅的第一眼,就是這種感覺。
多年過去,她還是這樣覺得。
這棟建築就如它的主人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的冰冷。
大門的數字密碼那人或許早就換了,所以林淺拿出許久不用的鑰匙,鑰匙插進鑰匙孔的時候。
她沒有立刻開門,而是想着自己回到這裡來的原因。
林淺對自己說,她隻是想着,萬一明天李湛言就恢複記憶了,那麼李湛言就可以直接簽下離婚協議書,她們去把離婚證領了,再無瓜葛。
隻是這樣的簡單想法,用來麻痹說服自己。
打開門,走過長長的庭院,她種下的植物都還活着,一看就是被園藝師精心照料着。
打開别墅正門,在玄關彎腰脫下高跟鞋,隻聽蹬蹬……
是一人在地闆上跑得飛快的腳步聲。
擡起頭時,就見那人還是笑得純真如太陽,喊道:“阿姨,你回來了。”
林淺沒有立刻回應她,而是繼續自己的動作,換上舒适的拖鞋。
這高跟鞋以往她穿不慣,穿上走路總是磨腳,如同給自己給自己上了一件酷刑,而且穿得太久,腳後跟都磨出過血。
直到穿了這麼多年,腳後跟有了一層老繭,也才穿得習慣了,不再覺得穿高跟鞋累腳,也不再覺得穿高跟鞋是一件酷刑。
習慣真是可怕。
可還是沒能習慣與接受李湛言對自己稱呼阿姨,林淺聽到這個兩個字就覺得心累,更覺得糟心無比,因為眼前無比開心的人,還是沒有恢複正常,笑得也像個傻子。
“太太。”跟着來的保姆徐姨,是這房子裡資曆最老的傭人,和藹的笑着說,“李總,一直等着太太您回來吃飯。”
後面這一句才是重點,現在已經是十一點過後,李湛言自從打了那通電話後就一直等着她回來吃飯。
那人已經到了眼前轉悠,柔順黑亮的長發,裹着顯眼的白紗布,面色是沒有恢複過來的蒼白與些許憔悴,精緻的五官沒有鋒利感,這樣的人不會是李湛言,林淺有了自己今晚不該來的感覺。
她想簡單的說一句,公司還有事情沒有辦完,再多叮囑一句李湛言好好吃飯,就穿上高跟鞋轉身離開。
有些冰冷的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阿姨,你吃飯了嗎?要是沒吃可以和我一起吃飯嗎?”李湛言拉住了她的手,用了幾分力氣的牽着她往前走,到了餐桌前,說着:“阿姨,你要是已經吃過了,就陪着我吃好嗎?”
沒有了與生俱來的命令語氣,處處都透露着小心翼翼,尊重着她的意見臉上顯露着緊張,是怕林淺拒絕。
“我已經吃過了。”被拉上餐桌的林淺,始終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樣的李湛言,也不知道該如何與她相處,内心掙紮而又矛盾,“你自己吃吧。”
林淺還是沒有說出自己要走的話,端坐在餐桌前,看着為了等她回來吃飯,等的早饑腸辘辘的人,手拿叉子大快朵頤的吃飯。
沒有了優雅姿态,靠着本能進食,林淺覺得頭更痛了幾分。
失憶隻有八歲心智的李湛言,根本沒有察覺到林淺冷漠的态度。
反而在餐桌上八歲記憶的李湛言說了很多話,問了很多事情,話題中心都圍繞着林淺。
問她今天工作是不是很忙?很累?
再問她喜歡吃什麼菜,不喜歡吃什麼菜。
連她喜歡喝什麼飲料都問了三遍。
哪怕在第一次問喜歡喝什麼飲料的時候,就得到了被問的厭煩的林淺回應的“白開水”三個字後,李湛言也不知疲倦,也不懂林淺冷漠傷人話語的繼續問着。
天真、莽撞、不怕受傷,讓林淺想到了當年的自己,這樣突然冒出來的想法,令林淺感到驚恐。
她看着還在笑着問問題的李湛言,後背靠在了椅子上,不再回答她,與想拉進距離的李湛言更加遠了一些。
這突然的拉開距離,飯桌上突然的冷場,令吃着飯小孩心智的李湛言也發覺了,她手中盛着食物的勺子喂進嘴裡的動作也是一慢,卻沒有直接說出來,她看着冷着臉不在回應的林淺,心裡覺得難受。
辦理出院手續的時候,她問過阿文,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事情,林淺阿姨才不喜歡自己?
阿文沒有想到李總失了憶,八歲心智都能察覺道老闆娘林淺對她的冷漠疏離。
可對于老闆與老闆娘的家事,阿文其實并不太了解。
哪怕稍微知曉一點點事情,也不能說出口,因為老闆是給自己發工錢的人,讓她為自己工作,而不是讓她關注自己的家事。
所以阿文自己的位置一直都很準确,她現在也隻是說:“您沒有做錯事情,沒有任何錯。”
作為能跟着李總這麼多年,還沒有被開的阿文,深谙任何時候都不能說老闆壞話的道理。
看到不理自己的林淺,李湛言覺得阿文一定對自己說了謊,她一定是做錯了事情,才會惹得林淺阿姨不喜歡自己。
飯桌的氣氛也更加微妙了。
隻有進食的聲音,空間裡的氛圍冰冷又怪異。
直到李湛言吃完飯,林淺準備離開時。
“太太,時間已經不早了,您回去路上也會耽擱一些時間,要不您就在這裡休息?我已經把次卧打掃幹淨了。”徐姨恭敬的說道,貼心又和藹。
對于徐姨,她在林淺剛到這個房子的時候,幫助了林淺不少,所以林淺面對請求着自己留下的徐姨,說不出拒絕的話。
今天也的确太晚了,她這幾天公司醫院連軸轉,還要處理李湛言為什麼不見人這些信息,忙得焦頭爛額。
她需要好好的休息。
餐桌上還坐着一位,正用可憐巴巴眼神望着她,期盼她留下的李湛言,她那純潔水靈靈的大眼睛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