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這句話就阖上了推拉的木門,影子映在磨砂的玻璃面,泠泠朝晖似的疏離。
“門鎖記得扣。”
岑稚許沒想到幾滴擠不出來的眼淚,作用竟這麼大,能讓謝辭序也變得體貼細緻。
他差人放于床畔的晚禮服是高定款,紙盒外包裹了層小羊皮提升質感,掀開盒蓋,淡雅的鈴蘭香氣滲出來,真實的花香沾染在指尖,岑稚許瞥見了最底下的一張英文手寫卡。
指不定是準備送給誰的,結果被她截了胡。
岑稚許對謝家知道的不多,不過這種老錢大家族,曆來分外看重婚姻帶來的利益,個人情愛須得在世代榮華面前讓步。小一輩年輕時在外面如何放開了玩都不要緊,最後總是要收心,跟選中的妻子相敬如賓,當然也有約定好互不幹擾的,圈子裡這樣的事是常态,她見過不少。
或許是遲遲沒聽見落鎖的聲音,謝辭序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聽起來有些冷,耐心都快被她磨至殆盡。
“岑小姐。”
晚禮服意外的合身,也足夠華麗隆重,隻是胸前的位置有些緊,讓人喘不過氣。
岑稚許輕推開房門,厚重的門劃過軌道,沉悶的聲響如同火車般碾過。她深吸了口氣,注意着不讓自己失禮,連口吻都變得溫柔,“謝謝你的禮服。”
謝辭序赴約之間并沒有見過這件晚禮服,就連什麼時候被人送了過來都不知曉,他母親先斬後奏,等到遊輪在海面漸行漸遠,才囑咐一定要将它親自送給那位素未謀面的談小姐,聽得他頭疼。
連照面都沒打過的人,就要突兀地送禮服示好,不是可笑至極是什麼。
他沒打算真的送出去,更沒有同那群人競奪的心思,而那位衆星捧月的小公主,自然也不會同他有所交集。
霧霾藍的顔色很襯她,抹胸的款式,算不上暴露感,可她曲線太過傲人飽滿,仿若呼之欲出,隻看一眼,都叫人口幹舌燥。魚尾裙擺堪堪遮住腳踝,纖白勻稱的藕臂龍同一字肩廓形相得益彰,隻是——
謝辭序掩去眼裡一閃而逝的驚豔,輕咳一聲,頓覺現在的情境竟比剛才還糟糕,讓她換上這件晚禮服,簡直就是自讨苦吃。
他擰緊眉梢,語氣聽不出喜怒,“你怎麼不鎖門?”
岑稚許見他眼神落點隻停留在她脖頸往上的位置,大大方方地看他一眼,“換衣服花不了多少時間,鎖門多此一舉。”
她總是一再強調在他面前,将他區别對待的這份特殊性,仿佛真的将他當成了什麼正人君子,謝辭序明知是陷阱,卻還是輕易掉了進去,在她盈着笑意的眼尾裡,壓抑着瘋狂生長的绮念。
幾分鐘前她還哭過,現在倒是一點也沒受情緒影響。
隻有他陷入其中。
這份遊刃有餘的鮮明落差,讓謝辭序骨子裡極力隐匿的強勢顯現,他欺身往前半步,高大的身形如山傾般将她籠罩,如此輕而易舉,就像她的腰,不足一掌便能輕松握住。
“是麼。”謝辭序從喉間溢出一絲輕嗤,飽滿而鋒利的喉結也因此滾動,顯得很性感,他微俯下身,視線同她齊平,“岑小姐膽子真大,就這麼相信一個陌生男人,不僅在他的車上陷入熟睡,還順着他的邀請走進他的房間。”
謝辭序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岑稚許頸側,裹挾着一點香槟的味道,很淡。不知道他酒量怎麼樣,岑稚許家裡人年輕的時候在應酬場千杯不醉,岑稚許有過之而無不及,在家裡存了整整三面牆的酒,沒有人能喝倒她。
但她很少喝醉,隻是享受酒精漫過身體帶來的微醺感,會讓她覺得很放松,忘記許多不值得在意的事。
拿得起放得下,是她的優點,也是缺點。
岑稚許挑眉看向幾乎将她圈在懷裡的男人,為了等她落鎖,他就這麼候在門外,濕漉漉的襯衣壓在他肌肉精悍的胸膛前,肯定很不好受。
大概是從未被人這麼戲耍過,他周身萦繞着很濃烈的侵略意味,眼神充斥着攻擊性,像是一頭徘徊在黑暗邊緣、未開化的野獸,随時能将她生吞活剝。
面對這樣危險的男人,身體本能驚起一片戰栗,骨頭都跟着酥了。
岑稚許低垂着眸子,“謝先生,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岑小姐這麼聰明,怎麼會不明白弦外之音。”
“既然清楚,何必試探這麼多次?”岑稚許微頓,兀自改了稱呼,“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很清醒。”
真正該擔心的人應該是他,畢竟,引狼入室這種事,他顯然絲毫未覺。
不等謝辭序說話,她輕輕扭過身,“可以幫我拉一下拉鍊嗎?禮服太緊了,我夠不到。”
謝辭序不過是覺得她太天真,想吓吓她,他連碰到她的身體反應都很大,怎麼會作繭自縛地禁锢她。隻可惜,她就此攤牌,仿佛不知男人骨子裡的惡劣究竟能到什麼程度,竟然将脆弱細膩的脊背展露給他。
完全的,沒有一絲猶豫。
那讓他避諱收斂視線的透明細肩帶,連同鎖住飽滿豐腴的枷鎖,如雲銷雨霁般呈現在眼前。
謝辭序的呼吸洶湧而又漫長地一滞。
岑稚許偏頭催促,狐狸眼裡藏着狡黠,“很為難嗎?”
“辭哥。”她挽了下唇,故意換了稱呼,沉默幾息後,她低歎了口氣,像是終于妥協,“那我隻有讓您的助理代勞了。”
身後的人沒有說話,微微側颔,粗粝溫熱的手掌嚴絲合縫地貼緊她細軟的腰肢,強壯勁猛的肱二頭肌發力,掐着她的腰,單手将她抱離了地面。
天旋地轉間,滾燙沿着脊椎線一路往上移。
沒了踩在地毯上的實感,岑稚許整個人都有些輕飄飄的,如墜雲端,她回眸,撞入那雙晦暗不明的深眸。
暗得讓她心驚。
“現在你滿意了,岑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