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澤爾像隻移動了一整夜卻仍然沒能成功吃到腦子、反而被鏟車推平了頭皮的僵屍一樣,滿腹怨氣地用五條悟家中的一次性牙具洗漱。
酒店式高級公寓真好啊,幾乎什麼都不需要戶主親自操辦,打個電話就有人上門送來缺少的用具。她也想在從高專離開之後搬到這種公寓啊。
哈澤爾苦大仇深地打着向A君申請改善待遇的腹稿。
比她睡眠時間更短的五條悟反而神采奕奕地站在旁邊,一邊含着嗡嗡作響的電動牙刷,一邊用手機聽晨間新聞。
某位議員在知名偶像小高田握手會上現身并與其熱情合影;自由教派盤星教在東京新建一座療養機構,預約名額兩個月前就已飽和,限定五百枚的夏油教主同款耳釘目前正在絕贊發售中;與首批Nintend○ Sw○tch一同發行的《塞○達傳說:曠○之息》掀起“主角怎麼不叫塞○達啊!”的全球性讨論熱潮,等等。
用一本正經的動聽聲音念出了讓人困惑的内容呢,這個欄目。
五條悟洗過臉後,閃閃發光地抱着他的甜牛奶和蜜瓜奶油三明治坐在餐桌邊,向開門取回送洗衣物的哈澤爾發出邀請:“要吃早餐嗎?”
哈澤爾靜靜地等待着緊随其後的調笑或挖苦。
然而并沒有。
五條悟隻是平靜地咀嚼着他那僅是看着就讓人感到牙疼和血糖上升的食物。
他甚至還從墨鏡上沿向在原地呆立不動的哈澤爾投來了一個略帶疑惑的眼神。
哈澤爾說:“來不及,上班要遲到了——話說這不是我的衣服吧?”
“唔,公寓管理員說時間太緊還沒有烘幹,我就讓人先送了一套過來。改天你再來取嘛。”五條悟嘴裡塞滿食物,含含糊糊地說。
太不對勁了,這種像正常人一樣的态度。
哈澤爾恍惚地換好尺碼完全合身的套裝,站在落地鏡前确認自己熬夜過後的素顔還沒有憔悴到不能出門的程度。
五條悟說:“哈澤爾把頭發散下來比較好看哦。現在這樣看起來像個被上司奴役到生無可戀的社畜。”
“我的确就是被上司奴役到生無可戀的社畜啊。”哈澤爾突然想起來什麼,“昨晚會計入加班時間嗎?”
“大概不會,如果收集一下證據倒是說不定可以納入職場性騷擾的範疇。”
原來你知道啊。
“啊對,忘記說了,其實昨天我已經替你向伊地知請過今天的假了,但看你好像很熱衷于工作的樣子……”
五條悟露出一個十足甜蜜的笑容。
“加油哦。”
哈澤爾盯着他看了足足有近半分鐘,才摸出手機翻閱昨天的消息記錄。
屏幕上顯示昨晚19時52分,即五條悟在煎鍋旁擺弄她手機的時候,向伊地知潔高發出了一條沒頭沒尾的信息:
明天不會到崗記得把假條處理好存檔備查
倒是請備注好真正的發件人啊。
哈澤爾看着伊地知潔高昨晚回複的“什麼?”和“請當面向我好好說明。”陷入沉思。
她是應該去和對方謊稱自己昨晚喝得酩酊大醉,沒能注意請假的口吻,然後被質疑作為成年社畜的教養和禮節;還是如實告訴對方那是五條悟拿她的手機發的,随後陷入更麻煩的對他們昨晚為什麼會在一起、五條悟又為什麼會為她請假的解釋環節?
哪個都要命地費神啊。
還是把五條悟拉去遠洋抛屍算了。
“在想什麼可怕的事嗎,哈澤爾?”
五條悟驚人的敏銳度總是在沒必要的時候探出頭來。
哈澤爾慢慢吐出一口氣,用新皮鞋铿锵有力地踩上地毯,從冰箱裡翻出一隻肉松面包塞進通勤包。
這時候她才注意到自己的包也被翻過了。
真是忙碌且幾乎毫無收獲的一晚啊,五條先生。
她神色甯靜地回到客廳,五條悟已經結束進食,胳膊撐在桌子上,手指支着額角笑得很開心。
“高專見噢。”
五條悟高高興興地再次和她告别。
總有一天要把這家夥的腦袋按進馬桶。
哈澤爾對他微笑了一下,一邊關門一邊想道。
話說怎麼沒人和她說原來想在日本職場有尊嚴地活下去是這麼艱難的一件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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