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川亮心情糟糕地躺在床上,閉目回憶着這個混亂的夜晚發生過的簡短對話。
他搞不懂那個比螞蟻還弱的輔助監督是什麼意思,又到底是什麼人。
對方的每一個表情裡似乎都有深意,和她的聲音一起被掩藏在晦暗的陰影裡。
她在套他的話嗎,還是她真的已經掌握了什麼信息?
那不是他們這些人習慣的做派。
咒術師是有良知的野獸、心存底線的惡鬼,他們的工作就是無止境地祓除詛咒,除了“今天能活下來嗎”和“我什麼時候會忍不住叛逃”之外,不會考慮太多無關瑣事。
他們是一群和社會脫節的人,是被總監部喂過豐厚的食物後茫茫然地聽從指令奔襲在雪地裡的獵犬。
——封印咒力,然後把他們和強大的咒術師關在一起,這就已經是他們概念中最嚴重的刑訊了。
挨打之前,他會調動全身上下的所有肌肉做好防止沖擊的準備;但現在,他不知道該用哪裡的防禦去應對接下來毫無預兆的襲擊。
一隻手很輕地拍了拍大川亮的肩膀。
大川亮呼吸一滞,從床上跳起來,瞬間将自己收服的所有咒靈全部放了出去——并在下一秒被輕而易舉地盡數祓除。
他揮拳襲向床邊站着的人影,那人後退了一步,而他的所有攻擊都像打在鐵壁上似的,除了把自己的雙手震得劇痛之外,沒有對敵人造成任何影響。
有人按亮了他的床頭燈。
是姬野。那個他看不明白的女人正将雙手插在西褲口袋裡,安靜地站在他面前,一雙淡金色的眼睛像電影裡的惡魔一樣毫無感情地注視着他。
等大川亮站在床上喘勻了氣,姬野輕聲說:“無意打擾您休息,大川先生,請把雙臂搭在被子之外、身體兩側,對,就像現在這樣。否則很可能會做噩夢,影響您的睡眠質量。”
她好像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離譜到可怕的話,臉上的平淡微笑紋絲不動,在昏暗的燈光下如同一具蒼白的蠟像。
大川亮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嗚咽。
五條悟呢,五條悟在哪?他總不能隻是在旁邊看着輔助監督殘害咒術師吧!
“大川先生?”姬野微笑着說。
“我這就睡、這就睡。”大川亮戰戰兢兢地說着,小心翼翼地在床上躺下,給自己蓋好被子,又謹慎地把手放好。
姬野俯下身,溫柔地為他掖了掖被角。
大川亮吞咽口水的聲音在寂靜的深夜顯得無比清晰。
“那麼,請好好休息。”姬野微笑着說,“我這就離開,請您注意睡姿,保持呼吸,祝您健康快樂地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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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您健康快樂地活着’是什麼啊,你是從哪個恐怖片片場過來的嗎!”
“他用眼神向你求救了好多次呢,五條先生,真是見死不救啊。”
“哈哈,畢竟我也很怕死嘛。”五條悟手賤地拽掉了哈澤爾綁頭發的橡膠圈,湊到她面前看了看,“這樣會不會更吓人一點?啊,完全沒有,真遺憾。”
“原本也不是為了吓人啊。”哈澤爾到自販機前買了一罐黑咖啡,揉着眉心說,“五條先生去休息吧,辛苦了,之後他應該不會再攻擊我了。”
“不要,這麼有意思的事我要全程在場才行。”五條悟叼着棒棒糖說,“怎麼,你還要繼續啊?是什麼惡趣味嗎,把别人從甜美夢鄉裡吓醒的這種事。”
哈澤爾喝了一口咖啡,在涼爽的春夜裡被冰得打了個激靈:“不,那個原本是……防止被審訊人自殺的措施,在這裡就當作是睡眠剝奪的手段吧。”
“嗚哇,可怕。”五條悟說,“好喝嗎?讓我嘗嘗。”
“是黑咖啡。”哈澤爾盡力握緊罐子,卻還是被巨力咒術師輕松地搶走了。
五條悟咬碎嘴裡的糖塊,丢掉塑料棒,仰頭把還剩大半罐的咖啡全部喝掉,皺着眉頭咽下後喃喃道:“這可真不是人類該喝的東西啊。”
哈澤爾:?
哈澤爾:“……我的咖啡?”
五條悟環住哈澤爾的腰,原地瞬移回自己的辦公室,把她往那張巴塞羅那椅上一丢:“睡覺。什麼時候叫醒你?”
哈澤爾看了看時間說:“一個小時之後吧,那時候他大概也要睡熟了。”
“真壞啊,哈澤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