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牆上架起弓兵,不顧許多百姓還未逃進城門,一瞬間箭落如雨!
人群驚叫中,郁卿恐懼地拉着周烨,另一條手臂死死摻住易聽雪不放。
城門側沖出了一列輕騎,簇擁着一個器宇軒昂,英姿勃發的戎裝男人,他如鷹的目光掃過衆民,忽然停在郁卿身上。
然而,在建甯王看見郁卿前,周烨就先一步發現了建甯王。隻一眼,他渾身震顫,猛地松手,任由郁卿和易聽雪被卷入人潮。
周烨松手的瞬間,郁卿不敢置信地擡頭,正好和建甯王的視線對上。她悚然一驚,拽起易聽雪就往城裡跑。
易聽雪大喊:“城門快關了,你先走!”
郁卿不知道哪來的力氣,趁着城門關閉的那一刻,奮力推着她跑進去,被擋在門外的百姓爆出尖銳的哭聲,聽得人膽戰心驚。
趁此機會,她趕緊扯下金縷衣袖子,給易聽雪綁緊傷口。
易聽雪怒道:“走!帶着我你跑得更慢!休做無用功!”
郁卿起身笑了下,并未被吓退。汗水浸濕了她額角碎發,在晶亮的眸子前顫動。她嗓子嘶啞,聲音仍清晰:“一人跑得是快,但兩人才能跑得遠啊。”
易聽雪眼眶驟然紅了,此刻才明白,郁卿不是膽子大,隻是重情重義。
二人也不說什麼了,往人多的地方鑽,從城南走到城北,出了城就是北山。
一隻金翎箭猛地從背後紮來,擦破郁卿肩膀,釘在她腳前。
“站住。”
人潮洶湧。
郁卿僵硬地回頭,不遠處建甯王坐于馬上。角弓弦緊,金箭蓄勢待發。
身後流民将郁卿與易聽雪沖開,她們隔着人群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向兩邊跑去。
建甯王怒極咬牙,踟蹰了不到一眨眼的時間,便縱馬追向郁卿,半條街後就将她按到馬背上,抽開她腰帶綁了雙手。
“再跑一步本王砍了你的頭。”
郁卿不敢掙紮,一路上被颠得直嘔。建甯王進了營帳将她甩在床頭,撕開她衣裳。
郁卿連忙求饒:“王上息怒,這期間有一點誤會!”
建甯王怒不可遏:“本王四處尋你,你居然跟賣布料的商賈跑了,不就是想回随州找你那個村夫!”
郁卿頭暈眼花,肩膀痛得麻木,眼淚止不住地湧出來:“我在外面颠沛流離一年多,熬過了那麼多苦難,隻為撐到見王上的那天!我對王上的癡心天地可鑒,王上若不信我,我還不如去死!”
咣當一聲,建甯王甩了一柄匕首在她身側。
郁卿捆在一起的雙手顫抖,寒刃映照她泛紅的眼眶。
建甯王冷冷看着:“不是說要死?”
郁卿閉上眼,沉默許久,忽然仰頭露出一個哀戚的笑:“好。”
她長睫沾滿了淚水,仿佛晨露凝在嬌嫩的花瓣。玉琢般的容顔褪去血色,蒼白得一觸既碎,一陣風吹過就會香消玉殒。
建甯王忽得想起當年他送她去平恩侯身邊。
宴上她一舞驚動四座,翩若飛燕穿行早春細柳間。最後樂聲落下,她也是淚眼盈盈,回眸笑望着他。
她細聲細氣道:“王上,就此别過。”
那一聲百轉千回,柔腸寸斷,似有萬般遺恨深埋心中。他夜裡輾轉反側,始終不能忘記。在此之前,建甯王認為世上美人太多,傾國傾城隻是酸腐文人口中的吹噓。
而此刻,郁卿緩緩抓起匕首,聲音低落:
“王上,就此别過。”
下一瞬她猛地刺向自己喉嚨!
建甯王心驚神顫,擡手打掉匕首,寒刃刺破他掌心,留下一道血痕。
匕首落在三丈之外。
郁卿大口喘息着,劇烈跳動的心髒也落了地。
帳外傳來呼喊軒天,建甯王面色複雜,扯過一條碎布蒙住郁卿眼睛,拉起她雙臂捆在床頭。
“不想穿金縷衣就别穿,就這麼跑出去!本王看你能跑去哪兒去!”他瞪了郁卿一眼,取弓大步出了營帳。
帳中未燃火盆,郁卿衣不蔽體,四肢後背都在早春的寒氣中凍得冰冷。一夜奔走,她又渴又累,雙手麻木。肩頭的血滲出,疼得她一直哭,很快就起了高燒。
不知過了多久,帳外有金戈殺伐聲,但她渾渾噩噩,無暇顧及,感覺自己就要死了時,好像有人掀起帳簾,緩步走來,站在床前。
郁卿想縮成一團,但擡不起頭。想張口讓他滾,喉嚨裡卻發不出一個音。
縛住雙手的系帶被突然割斷,郁卿滑落在床上,接着有人掀開蒙住眼睛的布條。
迷蒙間郁卿看到來人的輪廓,突然哭出聲。
“淵郎!”
她哭得稀裡嘩啦,整個人都陷入迷離恍惚的狀态,一邊想着林淵肯定是來帶她走的,一邊想着林淵怎麼可能孤身一人,站在千裡之外的建甯王大營裡。
她真是病得太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