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口中的“公子”,不知用了什麼障眼法,在衆目睽睽之下,悄無聲息地劫走了法場之上最後一個罪犯,還讓她安安穩穩地躲在皇城之中足足五年。
那“公子”不知身份,不知來曆,亦不知行蹤。
宋玖鸢想不出誰有這麼好心,她阿爹在世的時候,和建帝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建帝得了個仁德之名,受官宦百姓敬仰,那她阿爹自然就成了權勢滔天的奸臣,朝中那些虛僞的大臣巴不得他早點死,怎麼可能會冒着欺君之罪救她?
不過是什麼人已經不重要了,隻要那個人能幫她報仇雪恨,就算被當成一顆棋子也無所謂。
門外不知何時響起了腳步聲,細聽還夾雜着幾聲悅耳的鈴铛聲,“公子”停在門前,猶豫片刻,才擡手在門上敲了聲。
“誰?”
“是我。”
宋玖鸢微微蹙眉,下床拿架上的外衫披上,這才往門口走去,從裡打開了門。
日上三竿,烈陽已高高挂起,刺眼的光線讓宋玖鸢下意識拿手一擋,不過很快,讓她不适應的光線就消失了,宋玖鸢疑惑擡頭,眼前堵了一面人牆。
這人曾告訴她自己的名字——祈二。
宋玖鸢還記得他說出這個名字時輕佻的語氣,敷衍中帶着幾分頑劣,好似把她當成了傻子,連化名也不願意編個好的。
祈二長得人模人樣,身姿挺拔,大概有八尺,容貌昳麗,那雙微微上挑的狐狸眼惑人心魄,望向人時深情專注,時常勾得小桃神魂颠倒,說不出什麼拒絕的話。
“你又來做什麼?不是說了,計劃馬上要開始,為了不節外生枝,我們還是少見面比較好。”對上祈二,宋玖鸢沒什麼好态度,能和他平和說句話已是難得。
“我知道你不待見我,我其實也不想來這見你,要不是有天大的事,我怎麼可能會到這裡來?”
五年前的那件事成了宋玖鸢心中的一根刺,讓她從溫婉的大家閨秀,變成了滿身帶刺的“小刺猬”,她把自己的心封閉起來,沒有人可以窺見其中的真面目。他又不是閑瘋了來這裡找打找罵,醉月樓和百花閣,哪個不比這裡好?
“廢話真多。”
“行了,不和你吵了。”祈二頓了頓,面色嚴肅了不少,“你許久未出去,怕是還沒聽到什麼風聲,梨花巷死了幾個人,驚動了大理寺。”
“驚動了大理寺……”宋玖鸢重複着這幾個字,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滑落的汗珠在發梢上搖搖欲墜,膚色慘白得些許病态。
梨花巷在皇城中并不特殊,住在這裡的人,有家财萬貫的富商,有窮困潦倒的長工,有積勞成疾的寡婦,三教九流擠在一條巷子裡,魚龍混雜,顯赫人家瞧不上這,但時常發生的口舌是非,卻極容易吸引一些“有緣人”。
當初祈二将宋玖鸢安置在這裡,也是經過一番思量,為的就是避免一些熟人認出她來。
“如果死的隻是些普通百姓,那也就罷了,在偌大的皇城裡掀不起半點風浪,但這次死在梨花巷的,偏偏是一個朝廷命官。”祈二嗓音微沉,素來輕浮的眉眼也斂下不少。
幾乎在祈二說出這話的時候,宋玖鸢便懂了他話裡更深的意思,梨花巷表面風平浪靜了五年,卻在她的複仇計劃即将實施時,将這條平平無奇的梨花巷暴露了出來。
宋玖鸢心中難得有些不安,有什麼事情脫離了她的掌控,可她此刻毫無頭緒,她問道:“死的是誰?”
“這個人你很熟悉,新上任的正四品刑部侍郎王善元。”
王善元!
宋玖鸢握緊拳頭,壓下的眼眸深處泛着冷意,不久前才被她暫時遺忘的噩夢,再次浮現在腦海之中。
五年前,一大批官兵湧入鎮國侯府,在書房之中搜到了通敵叛國的信件,将莫須有的罪名強加在了鎮國侯府,前後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鎮國侯上上下下百餘人全部锒铛入獄,而那次領兵查證的官員,正是王善元。
那時候,王善元還不過是個小小的從八品的刑部主事,在立了大功後連升三級,現如今五年過去,他已經坐到了刑部侍郎的位置。
踩着鮮血坐上的高位,不知道這些年王善元可坐得可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