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
骨頭發出聲響。每走一步,阿諾娜臉上的笑容就會愈發鬼魅。
血人在躁動。
“不是,阿諾娜是他們頭頭嗎?”何羽桃貼住岩壁小聲吐槽。
他也不敢多大聲,畢竟阿諾娜正在往他們這邊走。
楚棄厄握緊了匕首,擋在最前面,他的身後是特圖司,他有種錯覺,阿諾娜不是在看他們,而是在看特圖司。
阿諾娜喉間發出咕噜咕噜的聲音,好似血液在她身體裡沸騰,她行走的每一步,都有新鮮的血印。
赤着腳,踩在滿是屍骸的地上。
所有人的心都崩到極緻,楚棄厄的腳已然慢慢向前移動。
“要不,我們一人一個肩膀按住她吧。”陸品前小聲提建議。
他捏緊拳頭擡腳時就見楚棄厄出聲。
“不對。”
陸品前眉頭一簇,“什麼不對。”
他順着楚棄厄的視線看過去,在阿諾娜手中竟然出現了那個鈴铛。
那個鈴铛……不是在何羽桃手裡嗎?!
朝何羽桃看過去,何羽桃一臉無辜,用口型道:“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丢的啊。”
沒見過把命送過去的人,陸品前氣到翻白眼。
這下大家都得死在這兒了。
阿諾娜捧着那個碎了的鈴铛,一點一點走到特圖司面前,她僵硬地伸出手把東西遞過去。
“殺……了……我……”
混着血液又費力說出的話。
她再次重複:“殺——了——我——”
阿諾娜的神色在一刹那變得痛苦,大口的血從口中流出,她的手臂上全是灼燒的疤痕與傷口。
血肉模糊。
但她仍舊執着,看着特圖司。
特圖司慢慢伸出手,從阿諾娜手中拿過鈴铛。
鈴铛已經不會響了,卻染上紅色的血。
“救……有娀……阻止……埃達……”阿諾娜一字一句地說。
她似乎很痛苦,手不自覺地顫抖,可看向特圖司的眼神一如既往。
血,在唇角流下。
特圖司喉頭哽住,她張了好幾次嘴都沒能說出話。
直到最後。
她喚,“阿諾娜……”
“殺我……可以……救他們……”
原來……
阿諾娜從來都是有娀的祭司。
被血浸染的血,輕輕抓住特圖司,一如那一年,為特圖司點上祭司印的手。
溫暖的,濕潤的。
手中的祭司箭露出尖銳的一面,阿諾娜顫着手握住特圖司的手,狠狠刺入自己心口。
血大股流出,讓阿諾娜原本沾滿血污的衣袍更加顯得不堪。
她說,“活下去……特圖司……”
她倒下,猶如皎潔的月亮墜落。
墜于地獄,落在殺戮。
背後的嘶吼沖天,響徹雲霄。
“叮——叮——”
有清脆的風鈴聲響起,慢慢地鋪成一個調子,越發清晰。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别夢寒
與副本開始時,是同一首歌。
“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特圖司的淚落在阿諾娜眼尾,倒像是阿諾娜的眼淚。
身後入口緩慢開啟。
扯出一個笑,阿諾娜伸出手,指腹再一次落于特圖司眉間,而後失力頹然。
阿諾娜,聖潔的月季,盛放于黑夜,枯萎于黃昏。
她死于自己的墓室,她真正死了。
特圖司抿唇,擡眼看向不遠處碎了的神像,她恍然明白,原來那時的血淚不是忏悔,而是無能為力。
親眼看着自己守護的子民死于墓中,而自己則是惡的源頭。
阿諾娜的離去似乎帶走了一部分特圖司。
在入口開啟以後,陸品前道:“出去吧,安葬她。”
楚棄厄動身彎腰。
“她不會回來了。”特圖司在突然道。
她站起身,倔強的神情又似從前。
“我會處理這裡的事情。”
包括埃達。
楚棄厄靜靜定在那處,看着特圖司,而後他轉身離去。
外面很亮,好似先前全然是一場夢。
他沒回頭,隐入風沙中。
墓室裡站着的少女,轉過身,凝視他們離去。
在光與暗的交界,她似乎看見了阿諾娜化作沙子飄向有娀最高處,庇佑有娀。
從此踏入有娀的每一個人,都将受到她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