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朝,昭統一年。
夏季暴雨如注,遭遇百年一遇的洪澇災害,多地災民死傷無數,以流州府一帶最為嚴重,無數災民背井離鄉成了流民。
流州府。
某個破敗小院,憤怒不甘的咒罵聲不斷響起。
“别人穿越不是公主、郡主,就是權貴世家的小姐,輪到我穿越就是一個身無分文的流民?”
“我堂堂豪門千金大小姐,傅氏大總裁!霸道女總裁!我看起來很窮嗎?竟然讓我當流民?這破院子一文錢都找不到就算了,還帶個拖油瓶,老天爺你玩兒我呢?”
……
傅央迷迷糊糊睜開眼,頭頂漆黑木頭的房梁上盤旋着蜘蛛網。
她還沒弄清楚情況,門外女子的聲音就強勢闖進耳中。
她似乎聽到了穿越二字?
傅央虛弱不堪的撐起身子,環顧四周。
家徒四壁又髒又亂的小房間,古老的八仙桌還缺了個腿,随時能倒塌的靠在牆邊。
這地方破敗不堪,陌生至極。
她怎麼會在這裡?
傅央皺着眉下床,垂眸看到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整個人瞬間呆住,驚愕的瞪大杏眼。
她一個博士畢業的成年人,怎麼可能長這樣?
這幹瘦的小身闆最多也就七八歲。
滿腦子疑惑的傅央,邁着小短腿出門。
天空昏暗,灰壓壓一片,透着股壓抑與死寂。
門前台階坐着一個身形清瘦的女子,背對着她,穿得和她一樣古樸破爛,正手指天空怒罵。
“我警告你,最遲今晚,必須讓我穿回現代,否則本總裁将你這老天捅個大窟窿出來!”傅棠憤怒至極。
“那個……”傅央猶豫着開口,“你好。”
一開口,稚嫩的小奶音又令傅央怔了怔。
她不得不面對,她真的變成了一個小女娃。
傅棠怒指天空的手頓了頓,猛地回頭。
一張五官妖豔美麗,面色卻略顯蠟黃的臉,目光張揚又嚣張的盯着傅央。
“……你醒了。”
傅棠看着營養不良瘦成柴火棍的小豆丁,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
“嗯。”傅央猶豫着走到她身邊,冷靜問道,“我剛才聽到你說穿越?”
按理說,她最先問的應該是:這是哪裡?
但驟然變小的身體讓她升起極其不好的預感。
傅央鎮定的小模樣,全然不像七八歲的小娃娃。
傅棠見她雖皺着小眉頭,但神色還算平靜,盯着看了片刻,試探着反問道:
“難道你也是穿越的?”
“……”傅央眉頭皺得更緊了,坦白直言道,“嗯,我叫傅央,二十七歲,博士剛畢業。”
傅棠眉目一喜,道:
“不是我一個人穿越成這破爛玩意兒,有人能陪我,我這心裡頓時好受了一點。”
傅棠能苦中作樂,傅央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她低頭,再次審視自己的小身子,滿心愁苦。
“我就記得飛機失事,劇烈搖晃,直往下墜,再一睜眼就成了這樣,你是怎麼穿越過來的?”
她苦學多年博士畢業,學了一身本事還沒來得及施展,一時難以接受目前的處境。
“我也是飛機失事,莫非我們坐的是同一架飛機?”傅棠驚訝道。
兩人對視一眼,把航班一報,好家夥,果真是同一架。
“你說,飛機上其他人會不會和我們一樣,也穿越了過來?”傅棠越想越覺得有可能。
飛機失事,不可能就她們兩個人遇害。
她們能穿越,飛機上的其他人就很有可能也一起穿越了。
“按概率來說,極有可能。”傅央冷靜分析着,再問,“這是哪裡?”
她希望還是二十一世紀,她隻是身體變小了而已,但古老的房屋及擺設以及院子,根本就不像是現代。
“我昨天醒來的,跟隔壁大嬸打聽清楚了,這裡是大周朝,處于農耕封建時代,我們曆史上沒有的國家。”
“此地是流州府,這一帶爆發洪澇災害,好多人都逃走了。”
傅棠唉聲歎氣。
這穿越簡直是地獄級模式。
要身份沒身份,要錢沒錢,還趕上自然災害,馬上就要變成居無定所、食不果腹的流民了。
“打聽?”傅央極為敏銳的抓住了關鍵詞,瘦巴巴的小手指着傅棠,“你沒有這具身體……原身的記憶?”
“沒有。”傅棠果斷搖頭,繼而反問,“你有原身記憶?”
“我也沒有。”傅央搖搖頭,在她身旁坐下。
一大一小坐在破院子的破門前,院中的泥土地上坑坑窪窪,退去的洪水留下了一個個小水窪。
此凄涼情景下,兩人一時無言,各自唉聲歎氣,愁眉苦臉。
良久後,傅央沒話找話的打破沉默。
“也不知我們怎麼會穿越到這兩人身上。”
傅央沒想着能聽到答案,她心裡想的是,她們可能回不去了。
飛機失事,回去估摸着也是一抹孤魂,還不如現在,至少還活着。
傅棠指着院中半牆高的洪水痕迹,猜測道:
“看這水,我懷疑是洪水淹進來,這母女倆走不了,家裡又窮得沒東西吃,活活餓死的,她們死了我們就借屍還魂了。”
“母女?”傅央看向豔麗張揚的女子,“我們?”
“隔壁大嬸說的,說我們是母女。”傅棠對小臉驚訝的傅央道,“我比你還驚訝,要知道我雖然交過很多男朋友,但我沒結過婚,突然冒出來一個女兒,我比你更慘好不好。”
面對此情此景,傅央自己也郁悶不已,不知如何安慰她,隻能轉移話題道: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傅棠。”傅棠漫不經心回答完,忽然發現了什麼,扭頭看向傅央,“我們竟然同姓?你是太師太傅的那個傅嗎?”
莫非就是這同姓的緣分,讓她們穿越成了母女?
“是。”傅央平靜點頭,“不知道這對母女原先叫什麼。”
“不知道,大嬸有叫我名字,但沒聽清,反正聽着不是叫傅棠。”
“我怕暴露也沒敢細問,這封建帝制王朝,讓别人知道我是穿越的,不屬于這個世界,把我當妖孽抓起來火烤怎麼辦。”傅棠道。
“不敢暴露你先前還喊那麼大聲?我都聽見了,你一直在說穿越,還威脅老天爺要回現代。”傅央疑惑道。
傅棠隐瞞穿越這件事是對的。
封建皇權社會,她們手無縛雞之力,還處在社會最底層,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這一片人都走光了,哪還有人偷聽。”傅棠解釋道,“昨天洪水剛退一點就卷包袱全跑了,說洪水可能還會漲起來,再不走就沒命了。”
“隔壁大嬸也走了?”傅央又問。
“走了,昨天走的,就剩我們兩個沒走了。”傅棠道。
“那我們為什麼不走?”傅央立馬站起來。
她起得太急,本身又餓到體虛,弄得她眼前直發黑,眩暈片刻才站穩。
“我們也得走,不然等洪水再漲起來,真的又得死一回。”傅央很果斷。
雖然穿越成小孩讓她很不喜歡,但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絕不能輕易丢了。
“這不是事趕事嘛。”傅棠也站了起來,解釋道。
“我昨天才醒,剛弄明白這個亂糟糟的世界,想走也不知道走去哪裡。而且你躺在床上沒醒,她們說你是我女兒,你又還吊着一口氣沒死,我若丢下你,你鐵定活不下去,我豈不成殺人犯了?”
傅央回屋的腳步頓住,轉身看向傅棠,真誠感謝道:
“謝謝你沒丢下我。”
“她們說你是我女兒。”突然多個拖油瓶,傅棠也懵也無奈還憤怒,但還能怎樣。
雖然她沒有生過娃,可也不能丢下還有一口氣的陌生女兒。
“……謝謝娘。”傅央憋了半晌,喊了一聲娘。
傅棠看着她一本正經的蠟黃小臉蛋,撲哧一聲就笑了。
她竟然當娘了。
老天爺真搞笑,真欠揍。
“看來以後我們母女得相依為命了,好在你也是個穿越的成年人,不然能累死我。”
傅棠爽朗一笑,算是接受了有人喊她娘的新身份。
“嗯。”傅央認可了她相依為命的提議,“我們得努力在這異世活下去。”
雖難以接受,但既來之則安之,她們得想辦法生存。
“還得活得好!”傅棠一邊進屋一邊道,“我可是堂堂傅氏大總裁,必須混得風生水起!”
“哪個傅氏?不會是京城傅家吧?”傅央有些心驚的詢問。
她在京城上學,對大名鼎鼎的傅氏集團是如雷貫耳,聽說傅氏總裁是個極有手腕的大美女,莫非就是眼前這位?
“嗯,我是京城傅家的,你是哪裡人?”
傅棠點頭,對自己的家世及事業上的成就,倒沒有張揚炫耀的姿态。
“嶺南人。”傅央道。
果然,這位竟真的是傅氏大總裁,傳聞中美豔又嚣張的霸道禦姐。
她不止見到了真人……額,不能算真正的真人,估摸着隻能算一半真的真人。
總之,她現在成了女霸總的女兒。
這世道真玄乎。
“嶺南人很會賺錢的。”傅棠低頭看小豆丁,展顔一笑道,“我們娘倆在這異世搞個天下第一富商來當當怎麼樣?”
“理想是美好的。”傅央看着家徒四壁的破房子,隻能歎氣,“可現實是……我們可能一分錢都沒有。”
“你說對了,昨天我就差把這破屋子翻過來了,的确一個銅闆都沒有。”傅棠跟着歎氣,“别人逃亡,包袱裡揣着錢和幹糧,我們是錢沒有,幹糧也沒有。”
“那還收拾嗎?”傅央看着破爛不堪的小屋,好像也收拾不出來什麼。
“不收了,就這樣走吧,我們身上穿的破衣服,已經是這屋子裡最好的了。”傅棠說完往外走。
“一點吃的都沒有了嗎?我有點餓。”傅央一步三回頭,目光在屋内搜尋着。
她不是有點餓,她是非常餓。
“我也餓,出城去啃樹皮吧。我昨天跟大嬸讨吃的,大嬸也沒有,她就教我去城外啃樹皮、野草。”傅棠也很無奈。
兩人出了院門,舉目望去一片蒼涼。
地上全是濕哒哒的淤泥,随處可見被洪水沖塌的房屋。
古色古香的街頭巷尾空無一人,一個活物都看不到,死寂安靜的讓人心發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