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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前,懷遠豐州的一處宅院,關震立于緊閉的房門前,負手徘徊。
一瘦杆的老者卧于門前的階上,身上桄榔着一件不合體的粗白長袍,垂角的眼睛裡充滿了戲虐。
他眼不離關震,擡頭咕咚咕咚地往嘴裡送了幾口酒:“世子殿下,真看不出,你還有這一面。”
關震停步濃眉一橫,陰沉道:“吳處元,你當真認為本世子不敢殺你嗎?”
“若不是本世子還用得着你,你早就死了,說!這孩子到底何時才能生出來?”
吳處元:“可惜喽,我吳處元隻懂醫理,不會算命,若是老夫能掐會算,倒是要算算老夫今夜是否會大限将至了,呵呵。”
關震一怒,抽刀便橫在了吳處元喉下:“好,既然你這般想死,那本世子今夜就送你歸西。”
冷刀脅頸,不見吳處元有任何懼色,反倒拉過酒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噓,你聽。”
薄掌順聲而引,竟聞得有一悲鳴之聲從東方響起...
不,不是一聲,而是有兩個聲音,交錯着,纏繞着...此起彼伏,嘶鳴着前所未有的震撼 !
關震自問猛禽野獸見過不少,但卻從未聞得過此聲。
緊接着一道金閃如斧子般從夜空劃過,将這漆黑的夜劈成了兩半...
東邊的一半祥雲乍現,大放異彩,西邊的一半星河璀璨,綻放出難以言狀的流光溢彩...
轟雷滾滾聲動...
關震隻覺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忘我喃道:“奇觀,奇觀也。”
金光未盡,身後的房内就乍起嬰孩兒的啼哭,聲聲脆耳。
關震立馬回神,險些激動地就要落下淚來,他忙将大刀一扔,迫不可耐地蹿到了門前。
門一開穩婆的神情左右躲閃,關震忙将孩子抱過,一臉期待地看向穩婆:“世子殿下,是、是個小郡主。”
吳處元也湊到跟前看了一眼嬰孩兒,而後迅速鑽進了房内、将房門關起。
“是個...小郡主?”關震的笑僵在嘴邊,他顫着手掀開了包被的一角,眼前的事實讓他跄跄地向後退了幾步,仰頭絕望道:
“天要亡我關家,天要亡我關家,老天爺!你怎可如此狠心待我關震?!”
兩行不甘的淚水自胡茬滴落,關震又低頭打量起懷中的嬰孩兒,面色複雜。
隻見他伸手滑向嬰兒的脖頸,暗暗發力。
“不可!”吳處元剛拉開門就看見了關震此舉,忙一把握住關震:“天降異象,此嬰臨世,你不可殺她!”而後迅速用手掌量了幾下嬰孩兒的頭骨,軀幹。
“此嬰康健得很,骨壯身長,實屬難得,你已虧了身子,若想再有子嗣隻怕是難上加難,你莫要忘了,你那五歲的小兒現下還在鬼門關。”
“這是老天賞你的孩子,若你殺了她,隻怕你關家就真的要絕後了!”
吳處元說罷又湊到了關震耳邊:“她死了。”
關震聽後神情一抖,突就卸了手中的力道,複又凝視起嬰孩兒良久,随後竟狂笑了起來:
“好好,你确是老天所賜,也确是她償給我關家的種,好,你就是我的兒,也隻能是我的‘兒’,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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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星辰記得,待她再睜眼之時,便是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裡,她的周圍都是泛着微波的水,與目光所及的黑暗連成一片。
她孤獨的,漫無目的的,走了好久好久。
她的周圍沒有任何聲音,就連腳下的水面,也沒有一絲波蕩的水聲。
她很害怕,她想大聲地呼喊,可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甚至她連自己的心跳也聽不見。
忽然,她的眼前出現了一道金光,将前方的路鋪成了耀眼的金色。
她想朝那光裡走去,可又不知為何,心裡竟比剛才還要害怕。
關星辰停下腳步看着前方,定定地立在那光影交接的地方。
猶豫之際,那光裡竟傳來了一遙遠的女聲,播散着回音呼喚着:“孩子。”
是那樣的溫柔,是那樣的想讓人追尋,讓關星辰不由自主地就邁入了金光之中。
一陣掙紮的眩暈伴随着窒息的痛楚,摻雜着說不清的血腥之氣。
什麼也聽不見什麼也看不見,眼睛像是被焊死了一樣,怎麼也睜不開。
又是一陣窒息,仿佛脖子被什麼卡住,真真切切能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往頭上湧。
突然這種感覺消失了,有一隻寬厚帶繭糙到極緻的手掌在擦拭她的眼睛。
關星辰握緊雙拳,攢足全身的力氣猛地一睜眼:“我去!這是啥情況啊這是?!”
一個陌生的中年男人,留着精短的胡須,盤着的頭發上似是戴着一個像冠一樣的東西。
他此刻正看着自己,笑得幾近發狂,還口口聲聲地稱她為兒子?
“救命啊!”
誰在哭?
救命啊!
是誰家的嬰兒在哭?
一切、都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