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豆清香,米水絲滑,最是去污除垢的民間妙方,關恕洗了整整兩大桶浴水,才把她自己給洗幹淨。
黃鏡于前已顯面凹颌尖,挽髻于頂,是烏墨的流絲翩然,藍色的發帶與垂發共落,也跟着連帶起幾分随灑的飄逸,再添一身新衣:
“啊!這種幹淨舒爽的感覺,真是久違了!”關恕不禁自顧地歎道。
她又左右看了看,走到窗邊的花盆裡抓出了一把土,剛在手中搓勻,就聽見了敲門聲:“大爺,您洗好了嗎?樓下的貴客請您下去用飯呢。”
“就來,馬上。”關恕手剛擡到一半,又停了下來:“我這樣是不是太過刻意了些?人家那麼幹淨的小姐,帶着一個髒兮兮的郎中在身邊,好像..不太好吧,那還是算了。”
關恕将手洗淨,一推門...就見小二直接愣在了原地:
我滴個邪嘞,這還是剛才那個要飯的嗎?這樣俊的公子,自己當真是瞎了狗眼!
“小二哥?小二哥?快帶我去吃飯呐。”關恕拿手在小二的面前晃了晃。
“啊?啊!好嘞大爺,大爺,小人剛才真是眼拙,您大人不記小人過,您請、您請!”小二引着關恕,向二樓的雅間走去。
隻見這大廳吃飯的女客,無意間瞟到了下樓的關恕,眼一直,就松掉了手裡的筷子...
上菜的小二順着女客的眼睛望去,一失神,也絆掉了手中的盤子...
掌櫃看見碎了的盤子,正欲上前訓斥,卻被迎面走來的峰刻俊畫驚在了原地。
關恕掃了那掌櫃幾眼,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物見無甚不妥,便莫名其妙又看了一眼掌櫃,拐身走了。
關恕才一踏入雅間,又見所有的目光都集向了她...
張缳,何峰一左一右抱着寬刀立在門旁,正各自睜圓了眼,從上到下地來回地瞅着...
曼丹那兩隻大銅鈴,更是睜得溜圓溜圓的,就好像要掉出來似的,而且還張了大了嘴...
錦蘭也不顧着她手裡的茶壺了,擰着頭呆愣地看着...
關恕面上一紅,便知道了是怎麼回事,她忙上前擡了一下茶壺,溫溫地笑道:“這位姑姑,再倒就要溢出來了。”
曼丹張着的嘴,終于說出了話:“你...你是星辰神醫?”
關恕落座為自己斟了一盞酒,學着曼丹在馬車裡的語氣言道:“怎麼?才半個時辰,你們就不認識我了?”
曼丹隻覺眼前之人太過潇灑俊朗,完全和那個髒兮兮的神醫對不上号,仍是訝着眼看着。
關恕彎了彎眼睛:“是我,是我,我是星辰,星辰是我,快吃飯吧,一會兒菜都涼了。”
關恕舉起酒盞對着葉貞隔空一敬:“多謝小姐的招待。”
不拘于态卻又不失禮節,溫朗的聲線亦不帶有一絲輕浮作假,很真誠,讓人聽起來很舒服。
一飲而盡的模樣,又更似是習武之人的豪爽。
葉貞面上仍是波瀾不驚的清冷端疏,可那斂在彎睫下的狹長鳳眼,卻是早在關恕進門的一刻,就把她從頭到腳,一舉一動都打量了遍。
眸色似有略微的起伏,是波光流漣的始料未及。
葉貞颔首還了下禮,一絲恰到好處的笑意,卻不達眼底:“大家一起用吧,出門在外,沒那麼多規矩。”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躊躇着步子又都依言落座,拘謹甚微,不聲不響地用着各自的飯。
隻有關恕,她把筷子一提,便毫無顧忌地大口吃起了眼前的飯菜。
她的肚子早就餓得幹癟亂叫,根本無暇顧忌周遭的眼光。
關恕心道,愛誰誰,誰也不能耽誤她幹飯,一副這世上好像沒有她在乎的人了一樣,往嘴裡狂炫,也不出一點的聲音,腮幫子鼓鼓的就完成了一頓風卷殘雲。
“辰,辰大夫,可還要再、再添些飯嗎?”曼丹和一桌子的人都吃驚地看着關恕面前的空碗,他們幾個人加一塊兒也沒她自己吃的多。
關恕看着自己面前的小山,再看看他幾人的面前,心想這幾個大老爺們兒怎麼回事兒?還沒一個新兵蛋子吃的多。
轉而又看了看這一桌人的神色,除了那個沒啥表情的冷小姐,其他人都好像在看什麼不可思議的稀奇物件兒一樣,關恕頓覺也有些不好意思,她摸了摸鼻子:
“那個...在下已經很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飽飯了,讓各位見笑了,失禮失禮。”
衆人瞬間了然,心道這神醫真是受苦了,救了那麼多的人,竟連一頓飽飯也沒有吃過,當下就都把各自面前的菜往關恕那邊遞了遞。
關恕哪還好意思再吃,連忙搖手:“夠了夠了,在下吃飽了。”
在衆人的熱情中,關恕又吃了三碗,這下可真的是吃飽了。
....
是夜,關恕有些睡不着,便拿出了師傅給她的《九啟生丹卷》開始研讀...
說來也怪,這書她已經看了不下二十遍,但是每次看,都像是第一次看一樣,每一次都會從書中得到新的啟發和收獲。
據師傅所說,這《九啟生丹卷》乃是上古奇書,共有四部,分别記載着當世無法超越的醫經,玄法,工鑄,和律道。
此次能解琬州的時疫,也是多虧了這本奇書,隻可惜她手裡的這部醫經殘缺了不少,要不然定能更快地從中找到治疫的方法。
至于其他那三部、如果有幸的話,倒真是想看一看。
因為師傅曾言,能得玄法者,可創宗立教生丹返真;能得工鑄者,可安邦興國潰擊強虜;能得律道者,可奏九霄之音,引人往仙庭...而得醫經者,則可濟世活人、修善功德。
她修什麼功德呢?她的這雙手,還如何能再談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