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故問,你覺得他如何?”
姚順偷觀了兩下閉眼的葉宏,弓着頸子道:“老奴覺得關将軍還是太年輕,似不像傳聞中的那般,倒是個敢做敢當的,那黃堯實非他所殺,但陛下今日如是說,他也應承下了。”
葉宏:“嗯,你這後半句說的有些道理,但前半句,錯!”
“枉你一輩子都跟在朕的身邊,怎麼這眼力還是沒長進...”
姚順淺笑着欠了欠身:“老奴還請陛下指點。”
“是個大材啊,是個不懼生死的大材...”葉宏似是想到了什麼,一下子又坐了起來。
“你今日可見了他的那雙眼嗎,那樣的眼睛...朕,似是一生都不曾見過,就連他讓朕殺他的時候都是那麼真誠,啊?哈哈哈。”
“老奴還是第一次見陛下這般誇贊一個人,真是他的福氣。”姚順陪笑道。
“看看這個...”葉宏拍了拍龍案上的卷軸,姚順聽令到案前将卷軸徐徐展開。
“呦,這是陛下方才所畫?诶呦,畫得可太妙了,瞧這虎畫得,感覺和真真兒的一樣,妙啊陛下...”
隻見這畫上,是一顆巨型古樹,不甚繁茂,但其枝叉卻粗壯,根根如利劍,向下生長。
在這古樹之下有幾隻小幼虎,正在尖叉下追逐嬉耍,而在畫的底端、則是一隻成年猛虎,細看之下他的一條後腿正陷在捕獸夾裡。
它側頭咆哮、奮力掙脫,想去解救那幾個身處危險而不自知的小幼虎們...但卻無可奈何。
“今歲關王身體欠安,不能入京赴國宴,着人去趟懷遠,告知其子關恕今歲代其赴宴,這畫兒...就讓他代朕轉送給安郢吧。”
姚順笑着将畫軸卷起:“子不教、父之過,倒是讓安長谏讨了個便宜。”
葉宏拿手指了指姚順,“老狐狸!”
“陛下、老奴也就隻有這點眼力了。”
葉宏靠在案上,捏起幾粒葡萄扔在了嘴裡:“姚順,宮裡最近是不是有些聒噪啊?”
姚順‘砰’地一下就趴在了地上:“陛下、老奴知罪。”
“去查查...男的、斬,女的、割舌挑筋,送軍妓營去,今日關将軍之事...若是有誰敢洩漏了半句,那朕、就再你閹一回...嗯?”
“是、是..老奴遵旨,老奴這就去辦!”
也不知是哪幾個挨千刀的亂嚼舌根,嚼誰的不好,偏要嚼公主殿下的,還連帶着老奴也一起跟着你們吃瓜烙兒。
都給本内官等着,待本内官出手、哼哼!定讓你們一個個的無處遁形!
兩日後,永康宮揪出了一個膳房宮女和一個執門内官,凝熹宮也揪出了一個膳房宮女...至于其他宮的宮人也有三三兩兩,但唯屬娴夫人的宮裡人數最多。
葉宏聽了姚順的回禀後,當即收回了娴夫人的副後之權,褫奪了娴夫人的封号,降為了呂氏伴婦。
又過了幾日,十五皇子葉私于宮中暴斃。
醫官回禀,十五皇子未及成年、便整日縱情聲色,以緻于掏空精血、回天乏術。
同一天内,廷尉上官祿與禦龍衛統領張缳聯合奏禀,南地賦稅和鎮北貪墨一案,幕後主使正是禦監尉呂廣,且呂廣長年以美色豔姬、奇珍異寶賄賂朝中重臣、皇子王孫。
葉宏震怒,連下三道禦旨:
禦廷尉呂廣,勾結後宮,貪墨國稅,換防通敵,擾亂朝堂,即刻滿門抄斬;
伴婦呂氏,言亂後宮,勾結外臣,教子無方以緻折損皇子,即刻打入冷宮,終身不得見日;
福王葉程,上不能谏其母,下不能表其弟,勾結外戚,意圖皇位,貶其為庶人,永世不得入京,發配冥州。
短短幾日,前朝後宮風雲巨變,人人鶴唳自危。
...
深夜,幾個宮人擡着步辇停在了皇城最深處。
重門一推,滿園的破敗為撒下的月光,更添幾分凄涼。
掌燈的宮人又推開了一扇小門,一股黴臭之氣夾帶着冰冷,不禁讓那掌燈的宮人幾欲扶鼻作嘔。
籠燈而至,瞬時将屋内的黑暗驅散,黑袍人掃了一眼蜷在土席的婦人,慢慢将黑袍的帽子掀下。
...
“是你?竟是你?!”
隻見那婦人披頭散發、虛弱不堪,此時正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舉着胳膊從嘴裡擠出那無限驚恐的狠語。
“本宮來看看你,看你過的...好不好?”語氣無波無瀾,卻處處透露着讓人心底生寒的可怖。
呂氏:“我真是小瞧了你這個小賤人,我好後悔、後悔當初沒能親手殺了你!”
“成王敗寇,呂氏在後宮叱咤十年,難道還未參透?”葉貞眼神飄忽,看着籠燈的光影。
“呸!你這個賤人,你小小的年紀,心腸就、就如此的歹毒,将來誰要是娶了你,一定會斷子絕孫,不得好死!”
“你這個賤人的下場,一定會比我今日更慘上百倍、千倍!”呂氏惡狠狠地咒罵着。
葉貞轉過頭,眼底結霜地看向呂氏:“本宮問你,你那玉枯草到底從何而來?”
呂氏倒吸一口涼氣,震驚地看着葉貞:“什、什麼玉枯草,我不知。”
“不知?”葉貞慢慢走近呂氏,吓得呂氏退無可退,隻能側過身緊貼着牆壁。
“本宮勸你還是如實交待,想想那庶人程,還有...他沈氏腹中的孩兒。”
“你、你說什麼?你說…程兒有了孩兒?”
“本宮隻給你一日的時間,你可千萬不要因你的一念之差,而葬送了你孩兒的全家!”
葉貞說完便轉身離開了這非人之地,重陷黑暗的呂氏從土席上滾下,竟已連嚎啕的力氣都耗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