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宛皇宮内,瓜形的宮燈将金殿照映得亮敞莊嚴。精緻的繡銀竹屏風旁,三足精銅小鼎升起淡白的檀香煙氣。
年青的太後正襟危坐,手裡執着一本冊子,長長的黃金镂空梅花紋護甲劃過一道豔光,金燦燦的閃爍如劍光。
“晉國公,聽聞蘇翰林家的三女,已在京外莊子養病多年,隻待守孝期一滿,便會與林家之子成婚。我記得,這時間是該差不多了吧?”太後垂目看着冊子,淡聲說道。
“回太後,确實是還剩一月餘的時間。”下座年近四十的輔政大臣晉國公聞言,眼中鋒銳光芒一閃,恭敬回道。
“唉,哀家也老了,當年顧老将軍還在世時,那孩子哀家還曾親手抱過的。”銅燈明滅,太後微掀起眼眸,笑意淺淺,“想當初顧老将軍為我南宛皇朝立下戎馬功勞,一生享盡尊榮,隻可惜子嗣單薄,到如今,除了那位不入仕途,飄蕩江湖的義子,便隻剩下這麼一個獨苗孫女了……那可憐的孩子,哀家也該為她的婚姻大事考慮一二才是。”
“聽聞蘇家三小姐溫良敦厚,太常寺卿林家之子也是品貌端方,既然兩家打算結為姻親,索性哀家便錦上添花,為兩家賜婚。晉國公,你說如何?”太後問。
“若是有幸能得太後賜婚,自然是美事一樁。隻是賜婚之事,不若先去問過林家和蘇家,看他們意下如何?”燈火下晉國公唇邊也浮現一抹笑意。
一旦皇家賜婚,兩家婚事就再無反悔機會了。
雖說那林家不知是顧念舊情,還是另有原因,反正他們現在,要是想護住顧老将軍的唯一獨苗女,也不得不考慮,為林家嫡子求娶一名瘋癫女子當主母,又是否承受得起這個代價?
“晉國公所言甚是,隻是那蘇小姐在莊子養病多年,不曾回京,既然去詢問了,那麼她的情況,也順便向林家代為傳達一二吧?”淺白的檀香煙霧裡,太後眼波深深說道。
皇帝年幼,太後已垂簾聽政多年。
時至如今,大權在握,也是時候該好好清洗朝局,剪除朝中黨羽了。
晉國公恭敬颔首:“謹遵太後吩咐。”
※※
京城外的莊子裡,這日又是嶄新的一日。
當然,蘇姑娘也又是一個嶄新的蘇姑娘了。
清晨起床,照常整衣束襪推開門的蘇小昭,燦爛的笑容剛挂上臉上,還沒來得及說話,對面守候多時的少年影衛立刻一擡手:“打住!”
“我今天不想再聽你說什麼蘇無缺,什麼蘇傑克,或者是其它人的故事了。”影六語速飛快,像是生怕截不住她的話,“我們已經想好了,既然你現在用的是小姐的身體,那你應該去了解一些關于小姐的事,以備不時之需。”
蘇小昭恍若未聞,背着手四處張望了一下:“咦?那個黑臉影衛怎麼不在了?”
“……影一有事要離開兩日,所以這兩天,由我守着你。”影六說。
蘇小昭一拍手:“好咧,那我們倆走吧。”
影六氣得鼓了鼓腮,攔住她說:“等等,我是說,今天我要和你交待小姐的事情,否則你要是回了京城,肯定會露餡。”
“可我不想聽呀。”蘇小昭眨了眨眼說。
“那怎麼行?你用了小姐的身體,不管是為小姐,還是為你自己,你都要處理好那些事,包括小姐的家人和親事。”影六皺起了眉。
蘇小昭聞言笑了笑,随後臉色沉下,淡淡說:“那是你們的想法,不是你們小姐的想法,你們真的是為了她好嗎?”
影六被她的變臉弄得一愣,怔怔問:“什麼意思?”
“如果你是你們家小姐,你會希望自己不在後,讓另一個不相幹的人接替你的一切,欺騙你的家人甚至是相公,來冒充你活下去嗎?”
“你們小姐也有心,她或許不想被我代替,不想讓我用她的身份活着,抹殺她的痕迹霸占她的一切。可你們關心過這些嗎?沒有,你們隻關心這副身體!”蘇小昭擲地有聲,眼裡氤氲着怒氣。
影六半晌啞言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