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等等,”小胖子趕緊跑了過來,甕聲甕氣道,“蘇三瘋子,你能把這玩意借我一天不?我昨天和朋友們都說了,還答應帶他們也玩玩的,你就借我一天呗,要多少錢我都出。”
“不想借。”影六都說不用她還了,她還賺什麼銀子。
小胖子急得跺了跺腳:“蘇……蘇姐姐,我就借一天,不會弄壞的。”
蘇小昭瞥眸看去,他身後那群十來個的小屁孩,最年幼的是六七歲,最大的也不過十歲。“都不用去書院嗎,還是先生留的功課太少,看你們閑的?”
小胖子聽得臉上一愣。
“小姐,”身後的影六解釋說,“隻有貴胄子弟才必須上官學,一般平民或商賈之流,是很少會去念書的。這鎮子裡以前雖有聘師設塾,但三個月前,學塾的夫子也離去返鄉了。”
小胖子也努了努嘴說:“那有什麼好的,我爹爹以前送我去過學塾,光盯着夫子的胡子一吹一鼓的,無聊透頂了。而且二柱子他們又不能跟我一起上,我就偷溜出來掏鳥窩了……”
說着他将腰間鼓鼓的布袋拎出:“喏,這是我們今天掏的鳥蛋,你借我滑闆車,我就都給你。”
“不行,借給你了我還玩什麼。”蘇小昭拒絕道。
小胖子歪頭一想,指了南邊的方向:“你可以去清茗館玩啊。我聽大人們都說了,今天有位叫雍公子的,好像是什麼當朝右相的兒子,在我們鎮子上歇腳了,還在清茗館裡宴請士人,隻要投一帖詩就可以進去。”
這個聽起來還算有趣,于是蘇姑娘一把接過了鳥蛋,跳下了滑闆車,還不忘叮囑道:“小胖子,仔細别弄壞了,不然你給我掏一年鳥蛋。”
等孩子們興高采烈地跟着小胖子離開後,影六上前一步,壓低聲音擔憂道:“小姐,那個雍和璧是雍家的人,當今太後的侄子。根據影衛部的線索,當年小姐中的毒,或許就是雍家動的手。”
“或許?”蘇小昭回頭,“我還有不止一家敵人?”
影六想了想,覺得反正她要回京,這些事遲早要讓她知道,便點頭道:“沒錯,七年前先帝駕崩後,皇帝年幼諸侯動亂,太後雍甯垂簾聽政,掌握了朝中大權。如今雍家是想斬草除根,不讓顧老将軍留下的東西落于他人之手,以穩固朝局。”
“但是這些年,朝中各派的人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小姐那位飄蕩江湖的小舅舅身上,加上小姐病弱寡言,極少現身于人前,倒也算是相安無事。”
影六憂慮道:“而當年小姐中的毒,并不是緻命毒·藥,所以影衛部也無法确定,到底是雍家派人動的手,還是其他王室借機試探,其中當屬世子晉斐白一派最為勢大……”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至清茗館門前,蘇小昭聽完後微一沉吟:“哦,這樣啊。”
她站定在清茗館門前,忽而一轉頭:“小影兒,你會寫詩不?”
影六楞了一瞬,答:“不會。”
“巧了,我也不會。”
“等等,小姐!你聽完了不會還想要進……”他話未說完,就見蘇小昭已經提裙跑到門前,沖門口要攔她的小厮甜甜一笑,說:“讓讓嘛,我爹是蘇翰林,我外公是顧老将軍,我要進去跟和璧哥哥玩兒。”
趁那小厮愣住的當口,蘇小昭一溜煙便跑了進去。
影六顧不上反應過來,趕緊也跟了上去。
館内人聲喧嚣,而二樓的雅間上,袅袅檀香從黑銅三腳鼎内升起,淺淡于白的霧氣,襯得幾案前那隻執棋博弈的手,如白玉般精緻溫潤……
樓下,一衆寒門子弟正鉚足了勁頭,為國事的不同見解争辯得面紅耳赤,你咄咄逼人我拍案怒起,你唾沫子亂噴我衣襟大敞,恨不得血濺當場以明己志,隻為博得二樓雅間那人的青睐。
誰也沒有注意到,有少女從門外走進,輕提衣裙,步履輕快嬌俏,“哒哒哒”地疊步跑上了樓梯。
“小姐!你要做什麼?”影六壓低的驚呼。
蘇小昭聞聲回眸,揚起唇,眼裡閃過的詭谲亮色,令影六瞬間全身一繃:天啊,這小瘋子又想要幹什麼了?!!
“是誰做的,有什麼可糾結,直接問不就好了嗎?”
她說什麼?要直接問什麼?問誰?!
影六感覺大腦被她一下子塞滿了糨糊。
反應不及之時,蘇姑娘已經利落上了樓,跑到雅間猛一推門——
“嘿!雍公子!你還記得我嗎?”
蘇姑娘無比開心的大嗓門,回蕩在熏香的雅間裡,也回蕩在瞬間安靜下來的清茗館……
在案前男子擡起的訝異而深雅的眸光裡,蘇小昭蹦前了幾步,彎下腰,熟稔地一掌拍上男子欲躲避又頓住的肩上。
“是我啊,你心心念念的蘇三姑娘啊!”她眉梢盈盈一彎,眼裡是星星亮亮的光,幾分頑劣幾分困惑,“對了,我聽斐白哥哥說,八年前是你給我下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