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而不驚的一夜,就這樣在影六的羞窘,和蘇小流氓的淡定自若中過去了。不過,這一晚的“賠禮風波”過後,蘇小昭是真把那個晉斐白給記恨上了。
說好的賠禮,不把她心心念念的小雪狼送過來就算了,還敢放火燒了她家門口的樹!整整五棵!!
蘇小昭氣得一大早又拿了影六的劍,蹦跶着亂揮:“此仇不報非我蘇小瘋子也!呔!”
這日一早,果然傳來晉斐白一行人收完糧草離去的消息,與此同時,鎮中亦流言四起,說是昨晚夜間,雍家派出殺手,意圖謀害在山莊上養病的蘇家小姐,附近的人家都被昨晚山莊上的熊熊火光和刀劍交接聲,吓得緊閉房門不敢出……
至于原因,可不就是最近大家津津樂道的,那日在清茗館裡,一時犯了瘋病的蘇小姐當場給右相之子雍和璧難堪,人家面子上過不去,就私下尋機報複了。
衆人一時感慨,沒想到,雍公子看起來謙卑有禮的,居然如此心胸狹小睚眦必報,對一個弱女子下此毒手?
于是雍家的人就坐不住了,這好端端坐在家中,還能飛來黑鍋,豈有此理?!
“定是那晉斐白使的詭計,誣蔑公子名聲,無恥之尤!”幕僚謝筠怒聲道。
雍和璧低下眉眼,緩緩翻着手中的書,聞言沉吟片刻:“罷了,他此舉并非動真格,不過是路過此地,與我打招呼而已。”
隻是準備啟程回京的打算,要多耽擱幾日了。否則此時他們一走,便是正如流言所說,顯得心虛了。
“備好登門禮,今日前往山莊拜訪蘇小姐。”他放下書,淡聲吩咐道。
……
“半夜放火,擾人清眠,簡直是欺人太甚!”蘇姑娘淩厲的一劍終于成功砍落三片枯葉,她提劍憤然唾罵,“去他大爺的雍和璧!!”
“啊?雍和璧?”影六聽得一懵,滿臉的莫名。
昨晚派人行刺放火的,不是晉斐白嗎?她怎麼罵起雍和璧來了?
倒是影一怔了怔後,眉峰微動,眼底似含了然笑意:“小姐說的是。”
“咦?影一,你怎麼也被小瘋子帶偏了?”
影一默不作聲了。
“他這是近朱者赤,小影兒快把你的腦袋拿開,别拉低了我們兩人的平均智商。”
影六不忿:“喂,這句話我可是聽懂了!”跟得她久了,對于她口中偶爾冒出的怪詞,他也能猜得差不多了。“你們到底在打什麼啞謎?”他撓心撓肺地問。
蘇小昭擡手抹了把汗,丢開劍,雙手後撐仰頭望天:“反正吧,我在他們的眼裡,就是被用來隔山打牛的那座山。不管是雍家還是那什麼世子,都巴不得我乖乖杵在那兒,隻要頂着一個顧老将軍孫女的名号,讓他們利用壓榨就好。”
“既然這樣,我就讓他們打得開心一點吧。”她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土,快活揚起唇。
“讓他們互相鬥到心肝肺疼,然後我還活蹦亂跳給他們看,多有趣……看他們玩得開心,我也很開心啊!”
影六看得頭皮一麻:完了,小瘋子笑得越開心,他就越緊張怎麼辦?
※※
于是,這日雍和璧一行人,在拜訪山莊時,出乎意料地吃了閉門羹,得到的答複是:小姐昨晚受了驚吓,卧病床榻,不宜見客。
至于禮物?哎呀,小姐說蘇家是清貴名門,蘇老爺又身任翰林學士的清貴文職,收禮這事使不得,使不得!
堂而皇之地将人拒之門外。
雍家的幕僚聽得臉色就是一黑,差點沒把捧着的禮摔了——清、清她娘的貴!他家主子送的禮,就是她爹蘇翰林都不敢不收。何況她才得罪了睿親世子,還險些被刺殺,難道此時不該與他們同一陣營才對嗎?
于是有好事者一瞅:啧啧啧,這連人帶禮都原封不動地回來,莫不是人家怕了所以在防着雍家的人?
……
而“卧病床榻”的蘇姑娘,此時正坐在鎮上的學館裡,忍住打哈欠的沖動,慢悠悠拿出了一個算盤。
“今日的授課,不是講解經義,而是教你們珠算。”
珠算?底下學童們面面相觑,以前夫子教的都是經義與籌算,珠算是什麼?
“不過上課之前,要對昨天所學内容抽問一二……誰是楊碩?”蘇小昭聲音朗朗徐徐地問。
最前面的座位上,小胖子起身,眨巴着圓溜溜的烏眼,生澀地行禮道:“回夫子,學生是楊碩。”
唉呀,沒想到小胖子還有這麼聽話的時候!蘇小昭心中暗道,面上不顯地抽問了他幾處,見他都一一答出,不由微挑了眉,有些意外。
“嗯,不錯。”她點了點頭,随即拿出另一個小巧些的算盤,“那麼,這個算盤便贈予你,以作嘉勉。”
“咦?”小胖子愣了愣,半晌才反應過來,然後在衆多孩童豔羨的目光中,上前接過,“多、多謝夫子。”
蘇小昭颔首,臉上表情依舊清冷,示意開始上課了。
……
教完算盤的用法與珠算口訣後,蘇小昭放下算盤,忽地彎了彎唇,清冷面容上泛起的一絲笑意,令底下已經習慣了新夫子的冷肅面色的學童們,不由都一怔。
“俗話說,寓教于樂,所以接下來,我會教你們除了算數之外,算盤的另一種玩法——殺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