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兒的早飯難得的豐盛,有炸酥肉,大清早的吃肉便是地主家也少有,雜糧饅頭配着綠豆稀。
顧元初一口一塊,嘎吱脆滿口香,越吃越得勁,對着老六豎起大拇指:“這酥肉味兒美!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六啊,經娘随口這麼一說,你這炸酥肉就是鎮上的頭一份,你之前的蒸酥肉跟這完全沒法比,我在縣城吉慶齋吃的炸酥肉也就這味了,小小的一盤。”他拿着雙手比劃了下:“得三十六文呢,嘗個味兒就沒了。”
隔壁桌的劉嬌杏拿眼瞟了瞟不遠處的丈夫。還沒喝上酒呢,才吃了幾塊炸酥肉,瞧着就要飄上天了!她翻了個白眼,從縣城回來時,特意千叮咛萬囑咐不該說的不能說,她是藏住了事,轉眼自己倒是漏了個幹淨。
顧元良拿筷子敲了敲盆邊,瓷器發出脆響,他得意的笑,一臉的燦爛:“我就買了兩斤肉,都用不着三十六文。大哥以後你想吃,盡管到店裡來,我炸一斤酥肉條隻收你三十六文如何?”他放下碗筷,學着大哥剛剛比劃出的手勢:“多了不說,這樣的盤,我給你滿滿三盤。”
“好你個小六兒,我還想着這弟弟沒白疼,知道哥哥好一口炸酥肉,以後去了店裡敞開了肚皮盡管吃,沒成想,你這還要收我錢呢!”顧元初伸手對着六弟指指點點:“個沒良心的,白疼你了這麼些年。”
“大哥哪兒的話,我良心大大的有,小小的一盤沒要你三十六,我可是給足了量。”顧元良笑笑嘻嘻的說話,見大哥還是一臉受傷的表情,他又嘻嘻哈哈的說:“這樣吧,大哥來我店裡,出三十六文錢,我讓你吃個夠吃個心滿意足,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顧元初端起綠豆稀,喝湯的勁兒就像是在喝酒似的:“嗯,這還差不多。”他看向坐在首位的母親,滿臉欣慰的說:“娘,你家小六兒沒白養,還算有點良心。”
“二哥,四哥你們也一樣啊。”顧元良朝着其餘兩個哥哥笑,眉眼彎彎表情樂滋滋:“拖家帶口的來也沒事,記得給錢就行,不多,三十六文就夠了。”他小商人式的用兩根手指撚啊撚,擠眉弄眼笑的很是狡猾,嘴裡嘀咕嘀咕:“三個哥哥來我店裡一趟,這麼一數,得有一百多文呢,刨除成本,怎麼着也能掙個二三十文,可真不錯,哥哥們沒事記得常去鎮上玩兒。”
顧菲菲算是看出來了,兄弟倆有意嘻鬧存着逗她樂的心意呢:“六兒這腦瓜就是靈活轉的快,我瞧着啊,幾個哥哥不去他店裡吃一回酥肉怕是不成喽。”
“娘,這錢啊我得分你一半,沒有娘哪來這麼好吃的炸酥肉。”顧元良表情略帶誇張的說:“娘就是我的财神寶,有娘在,店裡的生意一準兒招财進寶。娘若是有了精神勁,也随哥哥們多多去鎮上玩,家裡一直給你留了個房間,想住多久都行。”
顧元初也說:“老六原先做的蒸酥肉就是這水平。”拿出個小拇指比了比:“除了油就是膩,得了娘指點,今兒這炸酥肉誰吃了不得豎起大拇指誇一個,老六有句話說得對,娘啊,你就是家裡的财神寶,您可得吃好睡好玩好,每天都樂樂呵呵的,家裡頭有您,大家夥都有了主心骨這家才不亂。”
大哥六弟慣會耍寶逗母親開心,顧元正向來看不上眼,有利可圖才腆着個臉,不就是想着怎麼從娘手裡拿錢。換以前他會迅速填飽肚子扔了碗筷,眼不見心為淨,去田間地頭忙農活。如今看着這幼稚到有點可笑的場面,他卻生出不一樣的心情,娘很開心,臉上的皺紋看着更深了些,他想到了個詞眉開眼笑,媳婦高興的不得了時也會笑的眼角起皺紋。突然就覺得,大哥和六弟也不是那麼讨厭,至少他們待母親是真的孝順,反倒是他,可從來沒有這麼關心過母親。
顧元正看着桌上的熱鬧,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他向來話少,更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該說什麼才能逗母親開心呢?這趟去縣城,要多走多看,看能不能尋到合适的好物,也不知母親喜歡什麼,這般想着,他才驚覺自己對母親并不了解,有種說不出的微妙陌生,就好像……娘很爽快的同意了他開雜貨鋪的想法,大哥要去縣城娘很自然的問起他要不要去。
娘變了,娘眼裡有他,看的到他,此後他是不是也該多多關心娘?
顧元正看了眼和母親有說有笑的大哥和六弟,是不是可以大膽些?娘與從前不一樣了,靠近她,應該不會被視若無睹吧?他不知道,但他覺得自己可以試着努力一下,萬一娘也如同待大哥六弟一般的待他呢。
吃完一頓熱熱鬧鬧的早飯,顧元初和顧元正上了牛車,兄弟倆趁着太陽剛出來,不是特别熱,趕緊往縣城去。好在縣城離得不是特别遠,趕牛車一個多時辰便可以到。
“四弟你記得一會去吳大夫家,請他來家裡吃晚飯。”說着,顧元初又道:“六啊,吳大夫喜歡羊排蘿蔔湯,得炖得爛糊入味,你帶回來的雞我看了還算嫩,煮熟了沾醬吃,吳大夫不喜辣,給他弄個麻醬,娘近來口味略有變化,放蔥花蒜沫香菜一點辣子澆熱油,熟芝麻放些,腐乳另選一個小碟兒裝着讓娘自己添。”絮絮叨叨的說完,他還有些不太放心:“看着點娘,近來胃口好,碰着喜歡的菜就忍不住多吃,不是不讓她吃,我怕她吃多了受不住,老小孩老小孩可不得跟孩子似的看着。對了,這幾天我沒在家,田間地頭再忙屋裡屋外事多也得放一放,時不時的去陪陪娘,得多看着點。”
顧元傑點點頭:“記着呢,一會就去吳大夫家,還有五禽戲的事也記着呢。”罕見的說了通透話。顧元初聽着直點頭。旁邊的顧元良也說:“大哥你放心,說得好像娘離了你就過不好似的,也就出門三兩天能有多少事,鎮上離家裡近,店裡生意差不多了我就關門回家來,錢嘛,什麼時候掙不是掙,我得好好陪我娘。”他嘴裡含着根随手折的小枝兒,看着吊兒郎當:“行了,走吧走吧,再不走,太陽越來越曬,我回屋裡瞅瞅我娘去。”扔了嘴裡的小枝兒,颠颠兒的往正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