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七點,栗叢在五個鬧鐘連續不斷地轟炸下,掙紮着醒來。
他眨了幾下酸澀的眼皮,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按掉鬧鐘,靠在床頭又迷糊了五分鐘才掀開被子,低頭親了親床腳睡得卷成一團的棉花糖,抓着它粉撲撲的肉墊猛吸了一口,這才走進衛生間進行洗漱。
花園洋房的朝向很好,清晨的陽光透過落地窗和兩層紗簾,在地闆上打出一格格朦胧變幻的光影,栗叢拉開窗簾,被四月初微暖的日頭烘得連骨頭都發酥,惬意自在地伸了個長長的懶腰,走進廚房,準備先簡單吃個早飯,再去遛狗。
栗叢最開始在魔方TV投稿視頻的契機就是想跟廣大社畜朋友分享一些簡單易做好吃的食譜,他打開冰箱掃了一眼昨天剩下的食材,拿出幾個雞蛋敲碎打勻,倒入牛奶,然後将混合好的蛋液塗抹在吐司片表面,下鍋小火煎至外皮酥脆金黃。
最後搭配上超市裡買來的方火腿和切達幹酪,一份香氣四溢的三明治就完成了。
想着幹吃有點噎,栗叢搬出破壁機,插好插頭,準備打個果蔬汁。
玄關處忽然傳來門鎖開啟的輕響,一個冷淡好聽的嗓音伴随着哒哒哒的細碎響動同時傳來:“跑什麼?過來擦腳。”
時京走進門内,略帶倦色地捏了捏鼻根,紅A的牽引繩還沒松,半纏在他手腕間,此時順着成年德牧前沖的力道向上擡起,手背随之繃出明顯的青筋和線條。
他在玄關的台階邊緣坐下,用了點力氣,把狗拽回來卡着脖子強行制裁,擦幹淨四個爪子後才搓了把它的腦袋示意它趕緊滾蛋,然後拍了拍工裝褲上被蹭到的狗毛和腳印,打算去花園裡抽支煙再上樓補覺。
可能是因為起身太急,時京的眼前突然黑了一下,頭暈目眩,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一旁傾斜。
在倒地之前,他反應迅疾地伸手拽住鞋櫃邊緣,驟然受到壓迫的腕骨泛起鑽心的疼痛,時京忍不住“嘶”了一聲,跟着就在眼角餘光中看到鞋櫃上用作裝飾的花瓶大幅度搖晃了幾下,一頭砸向地闆,摔得稀碎。
一些小片的碎瓷飛濺起來,在他腳踝上劃出好幾道血痕。
還沒跑遠的紅A頓時很兇地叫了起來,但地上有碎瓷片,它一時不太敢靠近,隻好在幾步遠的地方急得直轉圈。
望着腳下的一片狼藉,時京抱着手,感覺自己那點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困意已經頭也不回地跑遠,不由深深地歎了口氣,腦海裡不合時宜地閃現出幾天前時星分享在家族群裡的那篇“十二星座本季度運勢分析”軟文。
他這種情況,可能就叫做水逆。
栗叢選了幾樣水果蔬菜在水池前沖洗,水流嘩嘩的響聲也沒能蓋住客廳傳來的動靜,他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跑出廚房,快步走到玄關前。
雖然一開始也被眼前這副慘烈的景象吓了一跳,但他很快鎮定下來,先把狗趕開,又囑咐時京去沙發上坐着,自己則從陽台上取來掃把和簸箕,細緻地清理掉花瓶殘片。
然後回房間找出昨天剛買的醫藥箱,走到時京跟前坐下。
時京好笑地看着他:“你是哆啦A夢嗎?怎麼什麼都有?”
栗叢沒搭理他,抿着嘴唇垂頭拆開一包酒精棉片。
他坐在矮墩墩的小椅子上,穿着一身淡紫色珊瑚絨居家服,胸前的圍裙忘了摘,黑白格紋中間貼着張眯縫着眼睛,氣質賤嗖嗖的扁臉大肥貓。一頭烏黑細軟的碎發睡得微蓬,整個人在陽光的沐浴下呈現出一種毛茸茸的質感。
像隻奶貓,時京客觀地在心底評價了一句。
“腳放上來。”栗叢擡頭看了看,時京的右手垂在身側,腕骨處薄薄一層皮膚已經開始發紅,還輕微地打着抖,想着他左手也不方便上藥,索性換了個姿勢,沖着半靠在沙發裡的男人伸出一條腿。
時京盯着那條小細腿看了兩秒,才擡起腳,輕輕地擱在上面。
怕被碎瓷片二次紮傷,他進屋的時候沒有換鞋,此刻露出半指的白色棉襪和限量款球鞋内側都沾染上了少許紅色。
栗叢猶豫了片刻,伸手握住他的腳踝,同時把鞋脫下來。
由于動作太急,那隻配色酷炫醒目的AJ差點直接飛到時京臉上。
時京不想破相,偏過頭躲開這突如其來的攻擊,跟着就感覺到腳踝上傳來一陣帶着涼意的刺疼,他垂下眼睛,發現很像奶貓的新室友腦袋埋得格外低,看着像要給他磕頭。
耳朵和頭發遮蓋不到的脖頸處卻泛起淺淺的粉色,捏着小鑷子的手指似乎也有些打滑,好幾次都差點塗到襪子上。
傷口雖然不算深,但零零散散有好幾條,用創口貼會比較麻煩,而且也不透氣。
栗叢飛快地抹幹淨血迹,塗上碘伏,然後握着紗布卷陷入了新的難關。
幫鲸神脫襪子這個題,說實在的,好像有點太超綱了……
這小up主的手指還挺軟。就是有點冰。
時京勾唇笑了下,好像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有隻完好的左手,直起腰往前傾身,踩着栗叢的膝蓋屈起小腿,單手脫下棉襪。
他靠得很近,栗叢下意識地仰了下頭,但鼻尖仍然聞到了一股帶着煙草氣味的冷香。
像浮沉在冰河中的黑色朽木,既幹淨,又有點說不出來的頹靡。
栗叢包好繃帶,看着他輕微發顫的手,問:“你的手怎麼辦?是不是要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