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栀失明的時間比最開始預計地更長,日子一天天過去,他漸漸有些無法忍受完全黑暗的世界,終于在某個雷雨交加的晚上,他希望因為天氣原因無法離開的女生能為他念一封信。
那是一封夏栀在少年時代收到的情書。
字裡行間都充斥着青澀卻熱烈的情愫。
自那之後,女生經常會為他誦讀那些舊情書,也漸漸從那一行行字句中拼湊出了夏栀費心掩藏的秘密——他曾經在年少時期,短暫地和一個男生相愛過。
不知道出于什麼緣故,她偷走了其中幾封。
而當夏栀複明回到學校後,那些情書也在一夜之間貼滿了學校的各個角落,還有人在上面用紅筆畫了大大的叉号,寫了許多不堪入目的評價。
他隐秘而絕望的愛情,被攤開曝光在惶惶白日之下,受到衆人的審判。
最後的結局定格在年輕俊秀的年輕男人懷抱着情書,自樓頂一躍而下。
彈幕裡一片問号。
【????前面說包甜的你過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嗚嗚嗚嗚夏老師,為什麼啊!導演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對他啊!漂亮哥哥不配擁有愛情嗎?】
【不愧是本年度最佳緻郁片。之前看到夏栀失明還在本子上一遍一遍歪歪扭扭地寫我愛你的時候,眼淚瞬間就下來了,這麼多年,他沒有一天忘記過顧朝。】
【感覺看了個寂寞……顧朝是死了嗎?怎麼死的啊?】
好半天,時京才吐出一口氣,拖動鼠标往回拉,然後在一個畫面上停住。
那是夏栀趁午休時間躲在廁所裡戴着耳機看視頻的場景。
手機屏幕上,一個戴着鴨舌帽和口罩的女人似乎在接受采訪,聽到記者的問題,她局促地揪着衣擺:“記得。在那裡的事我都記得,一天都不敢忘。印象最深的是一個男孩,我們都叫他小顧,個子很高,長得也好看,好像是因為早戀才被家長送進來,固定每周三和周五都會被關到小黑屋裡矯正,出來的時候站都站不住,嘴裡還會說‘我想看看栀子花,你們知道哪裡有嗎’。”
“他教我們怎麼逃出去,怎麼把求救的話寫在紙條裡扔到大街上,但後來這個事被教官和裡面的老師發現了……”女人像是再難以忍受般崩潰地嚎啕大哭起來,“有個女生實在是太害怕了,她就都交代了,那些人渣、魔鬼、不是人的東西,就把他從隊伍裡拖出去,在我們面前活活地打死……”
時京又拖了下進度條,屏幕上跳出一幕夏栀回憶中的場景,那是他在偏遠城市念大學時和室友去小吃街上吃燒烤,付錢的時候老闆娘仔細看了他好幾眼,然後借口沒有零錢跑進後面的窩棚裡,過了許久才抓着一把散碎的毛票和一張鏽紅的紙走出來,一股腦塞進夏栀的手裡。
站在人群中的夏栀疑惑地撓了撓頭發,伸手展開那張疊起的紙條。
【夏栀,等我回來的時候,你能給我寫一封情書嗎?】
【夏栀,等我回來的時候,你能給我寫一封情書嗎?】
【我真的一個原地豹哭。希望大家能去看看分析貼,還有好多細節的,比如夏老師房間書桌玻璃底下還貼着這個矯正中心被取締的簡報,牆上那張照片也是他和顧朝唯一的一張合照……】
【艹,本來是想快樂地看完直播就滾去睡覺,這下好了,今晚不用睡了,打工人哭到嘔吐。】
【藝術來源于現實,我有個朋友之前真的被送到這種機構裡去過,他到現在還有很嚴重的精神疾病和自殺傾向,完全不能跟家人生活在一起……太造孽了……這些父母都是怎麼想的啊?】
時京摘下耳機,正準備說兩句,突然聽到門外傳來一陣細碎的刨門聲,跟直播間觀衆打了個招呼,走過去開門。
成年大德牧乖巧地蹲坐在走廊裡,沖他使勁搖了搖尾巴,把嘴裡叼着的小袋子吐到地上。
時京揉了揉它的腦袋,蹲下打開一看,裡面是一些止疼貼、熱敷貼、冰袋、護腕和藥帶之類的東西,大概是不知道他适用那種,所以每樣都挑了一點。
“他讓你送過來的?”時京活動了下手腕,找出之前常用的那款止疼貼貼上。
他下午睡了一覺,本來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但拽淩宵寒的時候沒當心,之後就又開始有點不大舒服,所以晚上直播才臨時更改了計劃。
紅A“汪”了一聲,在原地轉了半圈。
和那張蠢臉凝視了一兩秒,時京起身在它屁股上輕輕踢了一腳,也沒關門,走到桌前拿起手機,打開微信找到栗叢的頭像。
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下午。
時京頓時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