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栗叢跟着時京走進地下車庫。

小區裡車位緊張，每戶限購兩個，屬于8棟101的兩個車位上分别停泊着一輛黑色卡宴和一輛造型酷炫的超跑。

但凡是男生，就沒有對車不感興趣的。

栗叢望着眼前線條流暢，整體呈現出液态質感，如同野獸般靜靜蟄伏的流銀跑車，一時有些邁不開腿。

“喜歡？”時京倚在卡宴半開的車門邊，抛了兩下手裡的車鑰匙，“挺久沒做過保養了，弄好以後給你開。”

這車是他父母送來的生日禮物，但在S市堵車堪比家常便飯的路況面前，除了裝逼一無是處。

時京瞟了眼落着一層薄灰的超跑，隐約記起上次開它出門可能還是前年，當時還被營銷号發到網上，掀起過一陣探讨職業選手年薪到底有多高的熱潮。

栗叢搖頭，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有證，但開得不好，還是算了。”

早上溫度低，時京上車後就開了暖風，根據導航的提示往小螢窗開去。

栗叢坐在副駕駛座上，手指蜷縮在口袋裡，烤紅薯已經涼透，他猶豫了幾秒，還是沒有拿出來。

密閉狹窄的空間内，時京身上傳來的那股若有若無的木調冷香也變得濃郁起來。

像一場裹挾着陽光落下的新雪，

聞着聞着，栗叢眼前就開始模糊起來。

等紅燈的間隙，時京轉過頭，看了一眼旁邊。

栗叢的睡顔很乖，臉頰被暖風烘出兩團紅暈，額發晃動，嘴唇微張，不知道夢見了什麼，垂落的睫毛偶爾會輕輕顫動兩下，顯得不太安穩。

兩秒後，時京把目光轉回前方。過了片刻，他捏着鼻根輕啧一聲，探身把扔在後排的外套展開，蓋在栗叢身上。

……

在和栗叢商議過後，康夢橋最終選定了兩道菜，一道是小螢窗招牌菜之一的指尖紅月，另一道則是相對家常許多的梅汁雞翅。

指尖紅月是主廚根據寶塔肉改良出來的創新菜，前期的基本制作步驟大緻相同。

先用噴槍将一大塊完整的五花肉表皮燒焦去腥，清洗幹淨後放入香料和紅曲米粉将肉煮至上色，然後再放進冰箱中冷藏數個小時。

肉凍好後就是比較考驗刀工的時刻了，必須将其一圈一圈地切成薄片，不能斷裂，這樣才能保證上鍋蒸熟後形狀也不會松散歪斜。

康夢橋特地準備的小廚房内，栗叢将用手機拍下的制作過程導進電腦，仔細看了好幾遍，記下要點後才系上圍裙，從冰箱裡拿出一塊提前凍好的五花肉放到桌上。

他最開始因為不熟練，速度很慢，切出的肉片也厚薄不一，沒過多久，整塊五花肉便開始解凍軟化，難以繼續下刀。

栗叢想了想，出門問服務生要來一盆冰水，雙手放進去的時候忍不住“嘶”了一聲。

看着水裡随着漣漪一圈圈晃動的人影，他注意力有點分散，不由自主地又回想起了從車上醒來時，身上披着的那件外套的重量和溫度。

以及領口處一縷萦繞不散的帶着煙味的冷香餘韻。

昨天晚上，他在夢裡也嗅聞到了這股香氣，在黑暗無望的高牆内，在衆多赤裸憎惡的視線中，好似驟臨的一束光，撕破了他所有不堪和不願回想的往事。

“一個習慣的養成根本不需要二十一天啊，三天就夠了……”栗叢嘟哝着擡起手，在一旁的毛巾上擦幹，然後活動了兩下被低溫刺激得有些麻木僵硬的關節，暫時清理掉腦内的胡思亂想，重新走回案闆前，繼續刀工的練習。

中途在工作人員的催促下簡單對付了口中飯，快到傍晚時，栗叢已經切得有模有樣。

望着盤裡連續不斷的肉片，栗叢輕輕松了口氣，拿出早就調好備用的醬料均勻塗抹在表面，然後将其一圈圈裹好，塞到小螢窗特别訂做的圓形模具裡，填入炒香的梅幹菜肉丁，放進高壓鍋内蒸熟。

出鍋的成品很漂亮，雪白的寬盤内，紅潤亮澤的肉片如花瓣般層層綻放，對比傳統的寶塔肉來說，體積要小上一半，外型也精緻不少。

栗叢知道視頻發出去後，像這種難度較高的菜品真正會進行複刻的觀衆其實隻占很少的一部分，因此視覺效果遠比口味重要得多。

伸手用筷子輕輕将花心部位挑開，小心翼翼地放入一朵炸至金黃酥脆的豆腐花、一顆脆嫩鮮綠的菜心和一粒玉白的鹌鹑蛋，最後把一勺勾過芡的肉汁澆淋在上面。

栗叢調整完整道菜的擺盤，點了點頭，拿出手機拍了一張，決定在正式拍攝時就以此為藍本進行改進。

康夢橋和小螢窗主廚嘗過味道，忍不住對他豎起拇指。

肥瘦相間的五花肉在上鍋蒸熟的過程中已經去掉了大半的油，吃到嘴裡并不膩，作為底料的梅幹菜肉丁則帶着一絲鮮甜，配上鹹香的醬汁，不禁讓人食指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