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到最後,他自己都分不清是像一開始那樣,夢境控制着他,還是他自欺欺人,其實是他始終掌控着夢。
紀延年的目光定格在她身上,看着她轉頭,望過來,一眼便鎖住了他。
那雙眼眸閃着明亮的光,笑意吟吟又不設防的模樣,簡直叫他無處遁形。
紀延年連忙撇開眼,心髒狂跳。
他舔舔幹燥的唇,每向她走近一步,便越覺難堪。
就在之前,維克托随口說了一句她要來,他便反常的開了口,迎着維克托似笑非笑的詫異,主動說,要來接她。
紀延年走到葉慕兮跟前,抿唇沉默着,葉慕兮見他走過來也不和自己打招呼,隻彎腰伸手将十瓶打卡拎上,腰一轉,就要走,她便跟上去,笑着,主動問:“怎麼是你,維克托呢?”
“他在……”紀延年薄唇輕輕颌動,頭顱壓低,目光不知在看哪,不自然的停頓一秒後,才低聲說:“他在幫我檢查機甲。”
“你的機甲壞了?”葉慕兮順着他的話,仿佛很熟撚一般,和他閑聊起來。
“我還沒機會近距離接觸機甲呢。”
“你的機甲長什麼樣子,是大型機甲還是小型的?”
紀延年走在葉慕兮前面帶路。
周圍打量太多,他沒回話,隻目光銳利的掃視一圈,高大寬闊的身體微側,擋住投射到葉慕兮身上的各種目光。
這個側身的動作有點類似于猛獸圈地盤,是所有Alpha都能心領神會的本能。
即便是Beta,也能看出這是一種無聲的宣告。
宣告這個Omega由他庇護。
葉慕兮跟在紀延年後面,穿過人群時,本就會時不時的側身避讓,所以并未注意到紀延年的這個動作有其他含義。
而且她隻是個Omega,Alpha之間僅一個眼神就傳遞信息這種事,她并不能切身體會。
她隻嗅到紀延年的信息素突然變得濃郁強烈,帶着令人心悸的氣勢,像侵略或警告,非常具有壓迫感。
仿佛大顆大顆的香橼果實被榨,汁水直接噴濺到她肺葉。
不疼,也不會感覺窒息,但讓人心驚。
她疑惑的蹙了下眉,輕聲問他:“你怎麼了?問問你的機甲也要不高興嗎?”
“……不是。”紀延年立即收斂。
他轉頭,卻依舊沒看她的眼睛。嘴裡似乎想說抱歉,但話脫口時,變成了其他的:“深灰色。小型的。”
“……?”葉慕兮頓了頓,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他的機甲。
他避開了後面的問題。
為什麼要避開呢?
葉慕兮饒有興緻的在他五官立體的臉上轉了一圈,偏不回避。
“剛剛,你的信息素,是你故意控制的,還是又暴走了?”
她用了“又”。說明昨天在餐廳,紀延年沒控制住的那一瞬間的意外,的确被她察覺到了。
紀延年始終低着頭,兩頰鼓動,半晌才吐出兩個硬邦邦的字。
“沒有。”
“你看,你又騙我。”葉慕兮興緻勃勃的指責,“長官,騙人是不太好的吧。”
紀延年隻好解釋:“我隻是讓他們别一直審視你。”
葉慕兮挑眉,有些沒想到,這是紀延年會做的事?
她笑意更甚,點了點頭,語氣也更戲谑:“這樣,謝謝你呀。”
紀延年慣有的冷漠基本掩蓋住了些許不自在,默默道:“不用。”
他行走時腰背挺直,寬闊的肩膀完全水平,十瓶飲料在他手裡,似乎沒有重量似的,步伐還很快。
這樣一個冷淡的Alpha軍官,看着似乎和平時沒兩樣,但葉慕兮卻看出來了點不同——
他始終低着頭,尤其不敢看她,一直收斂目光在地闆上打轉……
怎麼像犯了錯一樣?
葉慕兮為自己冒出的這個念頭感到可笑。
搖了搖頭,她又問:“那麼,你不否認昨晚信息素暴走了,對吧?”
紀延年的步伐慢了一拍,葉慕兮沒注意差點撞上他後背。但他隻停一下,旋即恢複正常繼續往前走。
葉慕兮觀察到他兩片薄唇緊抿着,肩背上的肌肉束繃得緊緊的。
雖然不說話,但他的反應無疑就是答案。
看來昨晚餐桌上那一瞬間暴漲的信息素并非錯覺。
葉慕兮感到一陣愉悅,她仿佛步步緊逼的對弈者,捏着手裡的棋子,在棋盤上布下陷阱,就算他不出聲,她也能從他身上得到想要的信息。
“好吧,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你信息素的事。”她用哄的語氣,輕聲輕語的,又問:“那能告訴我,你為什麼不想别的Alpha一直審視我嗎?”
相比葉慕兮,作為軍人的紀延年更懂博弈,畢竟這是軍部必修課,但他從沒有把心思花在這上面,至少和一個Omega交談時,他不會有這些花花心腸。
但這并不代表他會一直容忍,也不代表他對葉慕兮時不時的暗示毫無反應。
紀延年終于停下來。
他轉身,眼眸淩厲如尖銳匕首,高高的眉骨阻隔了頂燈投下的冷白光,墨綠色的瞳仁在陰影中,更顯黑沉。
可能是因為防備,他的聲音變得緊澀晦暗:“你到底想說什麼?”
葉慕兮仰頭,見他身姿筆挺的矗立着,低頭凝她時,目光居高臨下,冷酷嚴肅的表情看着有些吓人。
她絲毫不怕,迎着他的目光,往前一步,幾乎貼上他堅實起伏的胸膛:“我想說什麼都能說?”
為了與他對視,她的臉仰得更高,整個脆弱的頸部完全暴露出來,溫熱濕潤的喘息幾乎全灑在他鎖骨上。
紀延年攥緊拳頭,想後退,卻被她幽幽目光鎖得不能動彈。
她根本不是純白無暇。
她眼裡的惡趣味和逗弄絲毫不加掩飾,簡直要溢出來了。
“我喜歡你的信息素。這也能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