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下定決心,腦後便傳來輕巧的揶揄,這種說話方式,真像舞台上的歌劇演員,吐出一連串婉轉而華麗的台詞。
小莊轉身,頂着一張肖似國木田獨步的嚴肅的臉:“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太宰老師!”
太宰“啧”了一聲,嫌棄地說:“我知道了,小聲點,小莊,偵探靈敏的耳朵可是很寶貴的!”
“抱歉,可是……”,小莊下定決心道,“畢竟是今天,我們在這兒耽誤了夠久的時間,還是先去找朝日文庫的大樓吧,那已經是眼下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場所了。”
“你怎麼不說去警視廳大樓嚴正以待呢?”太宰完全沒有撤離的意思。
“别說那麼掃興的事。”他催促道,“我讓你帶來的那樣東西,拿來了嗎?”
“帶來了。”他不大情願地打開公文包。
太宰歡呼一聲,他的一舉一動都被賦予了誇張的色彩,連同他與小莊那一系列精妙絕倫的彈珠子似的對話,都像一場盛大的表演。
福井縣産,超人氣紅雪蟹肉罐頭,太宰最愛的便利食品。
他倆的動靜太大,在這以隐私性著稱的心理咨詢室室過于明顯了,戴着口罩同樣在家屬區等待的二人投射來不贊同的眼神,其中一名戴着黑框眼鏡的男人說:“抱歉、請保持安靜——”
小莊颔首道歉:“實在不好意思。”
側身看去,太宰卻歡快而又沒心沒肺地吃着,小莊想:這我行我素的一面正是當紅偵探小說的特質吧。
那倆男人頻頻地看時間,似乎在确定什麼,小莊也看了眼時間,12點55分。
“時間差不多了。”那兩人在說些什麼。
“阿明讓我們1點去叫他,晚上還有演唱會的彩排,我固然希望他多休息一會兒,可要耽誤了時間,他是會發火的。”
“既然這樣,我們一起去喊他吧,坂本先生。”
對話未在小莊心上留下太多痕迹,隻在他們談到“演唱會”時淺顯地冒出了“是藝人嗎”的念頭,又不覺得奇怪,大凡是出名人物,總蒙受更多壓力,尋找心理士的幫助也不奇怪。
比起他者,還是太宰老師的安危更重要,看他坐定于此的姿态,似不想離開,小莊心頭冒出一個古怪的念頭,他在等待什麼嗎?
三分鐘後自二樓傳來的詭異的不均勻撞擊聲與石破天驚的尖叫徹底打破了今日的平靜。
太宰将空了的罐頭盒塞入小莊的手中:“看吧,小莊。”他輕柔的微笑似刀篆刻的面具,嘴角揚起的弧度真實又虛假。
輔以絮叨的抱怨:“你想要的安全的環境,被多事警察團團包裹的環境——”
“太宰老師。”小莊聽見自己沒什麼情感地發問,“這在你的預料之中嗎?”
“說什麼呢?”得到了輕飄飄的回答,“如果能輕巧地預言他者的死,而不加以阻止,又怎能稱作為人呢?”
“你說對吧,小莊?”
……
半個小時後,佐藤美和子進行案情叙述:
“死者高橋明,27歲,人氣偶像團體山與海的成員之一,利用休息時間前往映心堂心理咨詢室,預約時間為下午一點三十分,上午十點二十分前後到達。”
“因是咨詢室的常客,委托醫師日向龍一先生為他開了一間診室休息,之後兩個半小時獨自在診室休息,一點鐘,經紀人小山雅治先生敲門得不到回答後,撞門入内,發現高橋先生被勒斃在房間。”她合上記事簿,“我說得沒錯吧。”
報警的小山雅治點點頭道:“沒錯。”
小山雅治,36歲,死者高橋明的經紀人。
他補充道:“破門的除了我還有阿明的父親,坂本向太先生,是我們一起把門撞破的。”坂本向太落後小山雅治一個身位,是個唯唯諾諾的男人,他對一行警官拘謹地點頭。
同樣來此搜查的白鳥任三郎正從殺人現場的密室走出,聽到這句話,敏銳地追問:“分明是父子,姓氏卻截然不同,其中是否有隐情?”
“這……”坂本向太眼中的驚慌之色一閃而逝,急忙回答道,“沒什麼大不了的,隻是藝名出道而已。”
小山雅治面露遲疑之色,看見二人截然不同的表現,佐藤美和子與白鳥任三郎交換一個眼神,确定在對二者的單獨問詢中就此深挖。
佐藤美和子轉身,從門縫裡望屋内景象,原本,彙報案情的工作應該由搜查一科的新人松田陣平進行,但考慮到他才換科一周,平日裡又一副桀骜不馴的樣子,便由入職兩年的佐藤美和子代為叙述。
再加上,新人警部補的某人早已鑽入密室内,看東看西,而身為組長的目暮警官,也同鑒識科的同事一起,調查蛛絲馬迹。
能一次性出動一名警部,三名警部補,充分說明了案情的嚴重性,佐藤美和子對白鳥任三郎點頭道:“果然,是那個沒錯吧?”
“沒錯。”白鳥任三郎皺起眉頭,“連續殺人案,這已經是半個月内的第四起了。”
他說的連續殺人案正是今天早間新聞中日賣電視台報道的案件,殺人手法并不相同,被害者之間也看似沒有交集,值得在意的是,每個現場在被害者的腳邊都留有鮮血書寫的“死”字,這很難不讓人聯想到幾年前工藤優作未偵破的案件。
外界對此議論紛紛,不熟悉内情的媒體猜測會不會是緻敬了四年前的死字案件,又或者幹脆是同一個兇手所為,即便警方辟謠說當年是意外死亡案件,不是謀殺,但随着懸案未破,被害人數日益增加,警方的壓力也越來越大,當務之急是要盡快破案啊。
白鳥任三郎說:“今天是距離偵破案件最近的一次,與前三名被害人不同,高橋明遺體的關節部位僵硬,肌肉還有一些彈性,将室内空調溫度考慮在内,死亡時間不足一個小時,剛才已經同門衛問詢過,一小時内沒有可疑人員進出,也就是說兇手就在這棟建築物内!”
“當然,嫌疑人也包括你。”白鳥回頭,“太宰君。”
身處案發現場的少年嘴角懸挂着有如仙人般飄渺的笑意,他盯着屍體脖頸上吉川線,忽地擡頭道:“哎,是這樣沒錯。”
竟有些毛骨悚然了。
以上,便是1月6日連環事件的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