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還不打算收手？”

餘知弦開門見山，一點不想耽誤時間。

他是從醫院溜出來的，必須在護士姐姐查房之前回去，不然免不了被說教一頓。

坐在他對面的人穿着正裝，氣勢很足，一副成功人士的架勢，赫然是三年前被他使計弄走的許成印。

許成印撥弄着腕上的手表，語氣惆怅：“我們一定要用這種語氣說話麼？時隔三年，我以為你該消氣了。”

餘知弦的手指在杯口輕輕摩挲，并不接他的話：“你的臆症還沒好。”

眼裡不帶一絲感情，像是山巅終年不化的雪，冷得透徹人心。

冰冷的目光刺傷了許成印，強裝出來的冷靜一秒破功。他握緊拳頭，目光帶着譴責：“打電話發消息沒人接，寄出去的東西沒人收。你覺得溜着我很好玩嗎？看我痛苦難受你很得意是不是？”

“這樣啊，那辛苦你了？”餘知弦掃了對方一眼，語氣淡淡：“可和我有什麼關系？”

剛做任務的時候，系統總說任務對象多麼可憐多麼悲慘，要求他關愛任務對象。

任務對象亂發脾氣，那是童年陰影造成的，他要忍耐；任務對象背刺隊友，那是身後有難言的苦衷，他要大度；任務對象待人差勁，那是心理疾病的負面影響，他要包容…

類似的話術他聽過很多，但細究起來，任務對象可憐關他什麼事？那些傷害又不是他造成的，憑什麼他要承受任務對象的不成熟帶來的傷害？

“怎麼沒關系呢？你是我的戀人，你應該…”

“許成印。”餘知弦打斷自說自話的人，一字一頓：“我再說最後一遍，我們沒關系。”

許成印死死握着拳頭，指甲在手心掐出鮮紅的印記，但他不覺得疼。心裡的難過比身體要痛上百倍千倍，他不明白，為什麼記憶裡愛他如命的人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被父母強制送往國外的三年，他每時每刻都想回到這人身邊，但現在看來，那隻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他以為恩愛一生的戀人一點都不在意他，甚至迫不及待的想要和他撇清關系。

這怎麼行呢？明明是對方先靠近的，怎麼可以在他習慣之後又抽身離開！

“餘知弦，你是喜歡上别人了，是吧？是誰？相月？我猜的沒錯吧？肯定是的，不然怎麼他一出事你就火急火燎的。”

看着瘋狗一樣攀扯的人，餘知弦沒了交流的興緻。

對方其實并非不懂他的意思，隻是拒絕接受，所以瘋狂尋找其他理由，妄圖将錯誤推到他的頭上。

和愛不愛沒什麼關系，本質自私罷了。

“所以，這就是你攻擊相月的理由？”

聽見這句話，許成印語氣激動起來：“果然，你承認了。我到處打聽都找不到你人，一對相月出手你就站出來了，你就是變心了！”

他像是抓到了餘知弦的把柄，變得理直氣壯起來。

餘知弦後仰靠在靠背上，雙腿交疊，漫不經心道：“你也可以這樣認為。既然知道了，你要怎麼做？”

面對出乎意料的發展，許成印卡殼了。

他以為對面的人會努力自證清白，和他繼續拉扯，萬萬沒想到對方直接承認了！

居然！承認了！

怎麼可能？

他覺得荒謬，甚至開始懷疑起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幻覺：“你騙人的吧？怎麼可能呢？你肯定隻是還在生我的氣對吧？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改好不好？你别說這種話！”

從任務對象嘴裡聽到“我錯了”三個字真是稀奇，但餘知弦早就不需要了。

他站起身，居高臨下道：“與其懷疑我是假的，不如懷疑你腦子裡的記憶是假的。”

“不可能！”

許成印狠狠錘了下桌子，震得杯子裡的茶水濺出來，打濕桌面。

他的袖口也被打濕了，白色的襯衣染上茶漬，異常顯眼。但他來不及擦拭，語無倫次地解釋：“我記得很清楚！學校…比賽…老師…未來會出現的人，會發生的事都和我記憶中一模一樣！”

他頓了頓，看着餘知弦的目光複雜：“除了你。”

“你還真是油鹽不進。”餘知弦歎了口氣，目光變得銳利，“我最後說一遍，你趕緊收手，不然的話——”

話音一轉，他笑了起來：“許氏破産，許氏夫妻背上億萬債務，他們的兒子從人人豔羨的别人家孩子淪落成心思狹隘、手段狠辣的法制咖，你說這個結局如何？”

笑容很美，卻和許成印記憶中的完全不同。不再像包容萬物的天使，而像戲谑衆生的惡魔。

他打了個寒顫，被刻意遺忘的，美工刀劃過脖頸的記憶再次浮現。

“你不能這樣，我父母并沒有做錯任何事。”

他咽了咽口水，氣勢不禁弱了下來。

“他們最大的錯誤就是生了你。”

餘知弦原本想勸許成印自己收手，畢竟對方腦子裡莫名多出來的“前世記憶”多半是系統做的手腳。因為那份扭曲的記憶做出的出格事，他願意給一次悔改的機會。

但現在看來，他還是太善良了。

他早該知道的，三觀正直的人不會因為一份記憶對不熟悉的人死纏爛打，也不會随意出手傷害無辜的人。

“許成印，你真是人渣。”

系統選定的任務對象，果然都不是好東西。

“我已經找人介入調查了，比賽的事，網上水軍的事，還有你雇人去騷擾相月的事。你猜我手裡有多少證據，夠你唱多少年的鐵窗淚？又夠你家的股票下跌多少個百分點？”

餘知弦微微躬身，對面的人不自覺往後縮了一點，像隻受驚的兔子。他輕笑一聲，仿佛勝券在握。

這是許成印沒見過的餘知弦，不再是記憶中眉眼溫柔，永遠沒脾氣的模樣。割裂感撕碎了他的記憶，強硬的把他拉到現實，讓他不得不面對。

在他面前的不是對他百依百順的戀人，而是現在的他得罪不起的存在。

“最後結果如何，我很期待。”

丢下這句玩味的話，餘知弦幹脆利落地離開。

其實他的動作沒那麼快，即便安排了人也沒法在短時間内找到關鍵證據證明相月的清白和重擊許家。

但談判嘛，攻心為上。

隻要許成印慫了，後續的一切就都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