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餘知弦愣愣地看着身邊的人,腦海裡的話術像是被大水沖刷過一遍,一點不剩。
認識這麼久,他第一次看見相月哭。
眼眶泛紅,眼睛濕潤,包裹在裡面的水珠卻頑強地不肯落下。那雙眼睛裡帶着很多情緒,複雜的讓他無法解析。
他莫名感到心虛。
“你,你别哭。”
最終,他隻能擠出這句幹巴巴的安慰。
相月擦了把臉,仰頭望天:“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餘知弦沉默着,沉默着,别過臉,輕聲說:“對不起。”
很久之前,他想的是解除和身邊所有人的聯系,一身輕松的離開。
但他做的一點也不好。
或許是孤獨太久,他默認了相月的靠近,心裡想着以後再拉開距離,卻狠不下心真正拒絕對方的關心。
一步錯,步步錯。
到現在,對方俨然成為他比這個世界的親人更加親近的存在。
“對不起,是我的錯。但是,有些事情是無法阻止的。”
譬如他的生命在快速流逝。
相月整理好了情緒,面無表情地坐在病床邊削蘋果。他緊緊盯着手裡的蘋果,回道:“所有人的未來都會通向同一個結果,重要的是中間的路要怎麼走。努力一下,又是好幾年的光景。”
“可我不想努力了。”
餘知弦躺在病床上,靜靜看着頭頂的天花闆,目光有些渙散。
相月的手一頓,斷掉的蘋果皮掉進垃圾桶裡。他深吸口氣,又繼續削起來。
蘋果皮很快被削得幹幹淨淨,又被均勻分成很多小塊。
相月掰下一瓣放在餘知弦嘴邊:“吃。”
餘知弦搞不懂他是什麼意思,但還是乖乖把蘋果吃下去。一瓣接着一瓣,直到把整個蘋果全部吃完。
兩人都沒說話,病房裡安靜得過分,隻剩下咀嚼蘋果的“咔吱”聲。
咽下最後一口,餘知弦問:“相月,你生氣了麼?”
“沒有。”秒答。
但他不信:“我感覺你在撒謊。”
“好吧,我确實在撒謊。”相月看着餘知弦的眼睛,表情認真:“我很生氣,你知道原因嗎?”
餘知弦知道,但他不敢說。他默默往下滑,一點一點往被子裡鑽。
“出息。”
相月低語一句,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滿身無力。一物降一物,對上餘知弦,他就沒法嚴厲起來。
他制止了對方的動作,理了理被子:“别扭,被子都掉了。”
餘知弦眨眨眼:“你不生氣了麼?”
相月面無表情,實在讓人看不出他的真實想法。沉默半晌,他說起了其他:“餘知弦,我快過生日了。”
“你的生日不是在冬天麼?現在才四月。”
相月每年過生日都會向餘知弦讨要一份禮物,他絕對不會記錯日期的。
“幾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相月理直氣壯,“今年的禮物我可以提前預支麼?”
餘知弦忽然心跳加速,手心冒汗。
他很緊張。
相月每一年的生日願望都和他有關,也許隻是一件小事,但為了實現那件小事,他打破了無數次脫離小世界計劃。
“我突然想起來,我已經22歲了。”
忽然跳躍的話題讓餘知弦摸不着頭腦,他隻能硬着頭皮接話:“然後?”
相月看了他一眼,說:“可以領結婚證了。”
“嗯?所以你是有喜歡的人了麼?”
餘知弦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要是相月戀愛了,花在他身上的時間精力就會減少。等他真正離開的時候,或許就不會傷心了。
相月敲了敲他的腦袋:“餘知弦,有時候你真的很遲鈍。”
餘知弦好似發覺了什麼,揉了揉被敲過的地方,安靜了下來。
“這個以後再說。”相月快速揭過,又轉回上一個話題,“禮物,你答應嗎?”
餘知弦又開始緊張。
好在相月沒有為難他,而是率先說出了自己的生日願望:“今年生日那天,我想和你一起過,可以嗎?”
好像并不是難辦的事。
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拖到相月的生日還是能行的。
對上相月暗含祈求的眸子,餘知弦說不出拒絕的話。
“好。”
相月笑了,俯身摸了摸他的額頭,隔着手背與他額頭相抵。
“那你需要稍微努力一下,至少我生日那天,你得能和我一起出門。”
說話時的氣流吹到他的臉上,癢癢的,暖暖的。
他眯了眯眼,輕聲回答:“那我就,稍微努力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