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抑的悶燥将呼吸都裹挾,一下,又一下,夾雜着獨屬于對方的體溫和氣息,後一刻,暖熱接踵而至,現實便都悉數傾倒。
容因被蒙上了眼睛,雙手還被抓住,壓過頭頂按着。失去光亮的感覺不好受,下意識的,她稍揚下巴,茫然地仰頭,脆弱的喉頸曲線纖瘦漂亮,瓷白修長。
一會兒,嗓音發緊,容因低低問:“做什麼?”
溫如玉居高臨下,伏低腰身,貼近她的臉,幾乎鼻尖對鼻尖,差一點就碰到她的唇,可又不挨上去。
容因看不見,但能清晰感覺。
空寂的深夜綿長,周邊一派安甯,遠處的路燈孤零零,枝葉繁盛的樹木在月光的籠罩下灑落斜長的影子。
窸窣窸窣。
輕微的聲響在黑暗中無盡放大,衣料摩擦沙發,葉子小幅度擺動,還有一些小得近乎快聽不清的、掩蓋于昏弱夜晚的聲音。大院外街道兩旁的店鋪這時一家營業的都沒有了,全部關門打烊,馬路上老長時間才有一輛車駛過,車子碾過路面,刷刷——
前半夜圓潤的月亮此刻正被飄動的雲層擋住,嚴實包進其中,地面的影子跟着被吞食殆盡。
分明隻被蒙了眼睛,可容因卻連那些響動也聽不到了,甚至電視機的聲音也全都消失,好似被隔絕開。
上方的人什麼都沒做。
隻是似有若無地觸及,又差些距離,适度停在堪堪能碰到的位置。
電影重放了一遍,劇情從頭開始,到最終播放片尾曲。
她們第一遍就沒咋認真看,這一次更加不上心。
第二遍播放電影,進度條好像變短了不少,電影什麼時候放完的,屏幕由于片尾的結束而播放程序自動彈出黑乎乎的一片,四周同時變得更為昏沉。
四點多接近五點,還是五點多,雙方都沒太注意,哪個點上樓的記不住了,到二樓時外面有的房子稀散地亮起了光,樓梯口的客房門敞開,窗戶僅拉了靠床這邊的一半簾子。
等到雲層四散,月光透過另一半窗戶洩進,溫如玉回了隔壁房間,沒留這邊。
.
翌日是太陽高照的大晴天,光線明媚,天空碧藍,萬裡無雲一片澄明。
整條安樂街早早就熱鬧起來了,這邊地區老居民樓偏多,基礎建設相對舊一些,不比天成路附近新式繁華。特别是北河大院周邊,晚上清冷安靜,早上就反着了,推車賣東西的、開店支攤擺門口的,各種大大小小的鋪子,煙火氣十足。
容因被晨練的廣播聲吵醒,熬夜外加宿醉的後果就是眼睛沒法兒睜開,動都動不了,渾身跟散架了一樣。
早上醒的這回沒能保持太久,她深陷軟和裡,翻個身蒙進被子。
晌午後就清淨了,睡醒起來時,湛藍色的天已被橘黃染盡。
溫如玉出去了,不在老房子這邊,上午十一點多就出門了,走前容因還在睡覺便不打擾她,沒把人叫醒。
一樓客廳留了食物,專門給容因點的,下去用微波爐熱好就能立馬吃。
頭有點疼,容因揉揉太陽穴,緩了緩。
樓上樓下這會兒已經收拾幹淨,丁點昨晚餘留的痕迹都沒有,不知道是溫如玉自己清理的,還是找人過來打掃。
溫如玉準備的吃的有點多,海鮮粥、煎肉排、粉蒸排骨、白灼蝦……全是偏清淡口味的菜,總共十二盒,每盒份量不大,可這麼多東西遠不止一人的量,四五個人吃都足夠了。
除開吃的,還有一張紙條,上面寫着:墊兩口,吃了再走。
料到容因多半醒了待不了多久就會離開,溫如玉特地留紙條,還怪細心。
容因本不想吃,沒感到餓,無精打采的,見到這張紙條上的留言,拿起瞅瞅,放下,還是熱東西先吃了。
餐桌上有一根充電線,包裝都沒拆,全新的。明顯也是給容因準備的,容因順手拆了趕緊充電,啟動手機。
昨晚到現在手機都處于關機狀态,好在周末清閑,周六白天沒人找,微信上隻有零星幾條消息。粗略掃一眼,沒重要的事就退出,不看了,先吃東西。
海鮮粥味道蠻可以,容因不愛吃蝦,夾了兩筷子青菜,排骨也吃了幾口,一碗粥下肚就飽了。
吃完清理餐桌,将剩下的放冰箱,遲疑走了要不要跟溫如玉說一聲,貌似不是很必要,念頭一晃神被遏制住。
太刻意了,而且還得聯系對方,溫如玉晚點又不是不回來了,到這兒沒看到人自然就曉得她走了,講一下有些多此一舉。
說不上具體的原因,容因潛意識裡就不願和溫如玉在日常生活中有過多的牽扯,某些方面合得來是一回事,平時的交際又是另一回事,沒法兒混為一談。
總之,無緣無故就挺……排斥?
也不是排斥,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怪怪的,講不出個所以然。或許第六感作祟,容因憑感覺做事,都是順應本能的反應。
昨兒穿過來的衣服也都洗完烘幹了,整齊疊放在房間床頭櫃上,容因邊刷手機邊拿衣服,換好,下去準備打車。
到樓梯口,客廳裡傳來動靜,她猝不及防,誤以為溫如玉回來了,走兩步一看才發現不是。
來人比她更驚訝,愣在當場。
相互對視,一刹那都停下了。
吳林語手上還拿着鑰匙,另一隻手拎包,腳邊還有兩大包食材,穿的居家服,不施粉黛不如前兩次遇到的那麼精緻了,可清冷的氣質不減,平易近人了許多。
多半是出去購物才回來,順道給這邊的溫如玉送點東西,便問都不問就來了,孰知碰巧撞上剛要離開的容因。
瞥見那把鑰匙,容因登時就明了了,吳林語和溫如玉關系親近,估計沒想到自己會在這邊留宿,想當然覺得溫如玉這周末會待在這邊,溫如玉平常都在外邊,這次好不容易過來一趟,吳林語關心這人,過來走動純屬情理之中。
容因的出現不合時宜,該早一點離開。
吳林語才是有溫家鑰匙的那個,誰輕誰重,誰更有立場,明擺着的事實。
怔愣半秒,容因還算沉穩,先開口:“我這就走。”
吳林語面上的難堪一閃而過,神色微冷,勉強維持體面。
“容小姐。”
容因自覺礙眼,不多找事,識相到玄關處換鞋,不給人添堵。
吳林語緊了緊手,脊背僵直,紅唇抿着:“如玉呢?”
容因有眼力見,不提昨晚的一切,隻說:“不知道,今天沒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