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鵝毛大雪下了一整夜,昨夜人工運作的潺潺流動池水再次凝結成冰,高大樹木枝幹上堆滿了積雪,銀裝素裹,甚是奪目。
宣晖園内時不時響起的隻有小厮清掃積雪的聲音,往日中來去匆匆的腳步聲不複存在,在這冬日的襯托之下煞是冷清。
靜候在卧閣門口的聞夕聽到屋内傳來的點點聲響才小心翼翼地推開門,看到屋内的場景時她怔愣片刻。
“您什麼時候醒的,也不喊奴婢。”
僅身着裡衣的秦桢将目光從床榻上移開,“他昨夜有回來嗎?”
聞夕自是知曉這個‘他’是誰。
“奴婢早前去問了府中守夜侍衛,昨夜世子有回來過,但不過入府不到一刻鐘又匆匆離去。”說到這兒她頓了頓,觀察了下主子的神色,“現下還未回來。”
聞言,秦桢若有所思地點頭。
沈聿白入仕不過三年,這三年間宛若飛龍,仕途一路暢通無阻,年紀輕輕已然身居大理寺少卿之位。
雖說隻是大理寺少卿一職,但由于大理寺卿年歲已高,在當今聖上的授意之下,沈聿白更多地是代行大理寺卿的職務。
回來過,又迅速離去,想來應該是要事在身。
若是有要事在身需要處理,她的生辰與之相較顯得尤為微不足道。
秦桢告訴妝鏡中的自己,她與沈聿白相識多年,知曉他注重承諾,若不是脫不開身必然不會失諾。
此刻妝鏡中的她眼下的青絲已被妝粉蓋去,許是聽聞了她的話語,回了她一道淺淺的笑容。
昨夜沒有休息好,早膳秦桢并沒有用多少,随意喝了幾口粥後取過喬氏遺留下的帕子,帶着聞夕往外走去東苑。
當主仆二人踏出宣晖園正廳時,恰好遇見手捧着匣子快步而來的鶴一。
她的視線徑直地落在匣子上,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期冀,“夫君可在書房?”
鶴一行了道禮,将匣子遞上,“這是大人為您挑選的生辰禮,昨日公務繁忙大人歇在了大理寺來不及給您,今晨特遣屬下送來。”
聞言,秦桢眼眸一亮。
她打開鶴一遞來的匣子,裡頭是一塊上好的翡翠原石,呈黃色的砂皮子,晶瑩剔透的綠色呈帶狀延伸,恰似神龍展翅。
翡翠原石握在手中隐隐發熱,也不知是原石特制所引起的,還是心中騰騰升起的熱氣彌漫至掌心。
那雙本是淡漠無波的眼眸中被欣喜雀躍所取締,秦桢戀戀不舍地挪開落在翡翠原石上的目光。
“哥哥可說什麼時候回來?”
她欣喜到就連許久未喊出口的稱呼此刻也脫口而出。
鶴一都能感受到蕩漾在周遭的歡喜,他撓了撓頭,“大人還在處理公務,回府時間尚未确定。”
秦桢摩挲着翡翠玉石,略顯粗糙的石面劃過柔嫩的掌心,“最近很忙嗎?”
鶴一颔首。
秦桢了然地點點頭,又垂眸瞥了眼翡翠玉石,想到他如此忙碌但仍然記得給她準備生辰禮物,昨夜起壓在心中的烏雲霎時間散去,明媚暖陽将全身烘得暖洋洋的。
目送鶴一離開宣晖園後,秦桢步伐微微轉動往院落側閣去。
宣晖園中除了主閣外,還有東西兩處側閣,東側閣是沈聿白的書屋,西側閣則是院中日常所需物品存放之地,但這處院落中僅有兩位主子,所擺放的物品也并沒有占滿,是以秦桢也騰出西側閣的卧閣用作玉雕屋。
玉雕屋内麻雀雖小然五髒六腑俱全,踏入屋内一眼便可瞧見大小不一的原石,另一處博古架上擺放着少數的已雕刻成型的玉飾。
琳琅滿目的玉飾皆是秦桢親手一點一點打磨出來的。
她将沈聿白送來的翡翠原石擺放于最為奪目之處,擺好後又退出玉雕屋,凝視會兒稍稍搖頭,“聞夕,你看看擺在這個位置是不是偏了點。”
聞夕探頭瞧了眼,笑道:“奴婢瞧着是擺在正中央的位置,一眼就能瞧見。”
秦桢搖了搖頭,走到博古架前再次挪動翡翠原石,而後又走出玉雕屋觀察些許時候,周而複始約莫十來次才稍稍覺得滿意。
這還是成婚後沈聿白第一次贈送原石予她。
想到這兒,她的心情又好了幾分。
走去東苑的路上步伐都是雀躍的,笑意盈盈的面容尤為靓麗。
喬氏喜靜,身邊伺候的人僅有幾個,可人也都不知道哪兒去了,秦桢走入院落并未瞧見半道人影,直到臨近主廳之時才聽到甯老夫人苦口婆心的話語,語氣中甚至帶着恨鐵不成鋼之意。
“我瞧你也是死心眼,你養了她這麼多年,吃喝住行哪一點不是按照世家千金的标準,要我說你該還的恩情都已經還清。”
“她使了下作手段入了國公府不說,嫁入三年甚至連一兒半女都沒有,你還護着她,我倒是想不通,到底聿白是你的孩子還是她才是你的孩子?”
聞言,秦桢步履微頓,揚起的嘴角也慢慢垂了下來。
“姑母,桢兒是我看着長大的,她是什麼樣的人我心中很是清楚,她并非是會為了嫁入國公府而使手段的人。”
甯老夫人不滿地‘啧’了聲。
秦桢抿了抿唇,正準備離開之時忽而對上甯老夫人的視線,如荊棘般的目光向她刺來。
看到來人時甯老夫人先是怔了下,确定侄女并沒有發現來人時,問:“你還是好生天真,三年了,有确鑿證據表明不是她嗎?”
這話一出,秦桢的心霎時間提到嗓子眼處。
是的,并沒有證據表明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