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月白感覺到倦意的瞬間,吉田和健君的驚恐情緒就會即使反哺與他。
這算永動機嗎?
難怪小茶野先祖能活千年呢,符合物質守恒定律。
其實捋清咒術師和咒靈的關系後,戚月白是有點震驚的。
負面情緒構成咒力,咒力組成咒靈,四舍五入咒靈就是負面情緒成精。
這在他接觸過的精怪體系中都是相當炸裂的——因為負面情緒這東西,在戚月白的印象中,就是鬼界口糧,與金黃酥脆大雞腿一個咖位。
所以可以消滅這些負面情緒怪的咒術師算是……淨壇使者?
戚月白沉默片刻,決定不浪費時間,先測試一下正向歌聲的效果。
光是催化欲望可沒法自保。
畢竟萬一對方的欲望是幹掉他,他難道要給敵人加個狂暴buff嗎?
記起禍鼠的異樣,戚月白将正向的歌聲外放,但又怕弄出第二個禍鼠,放了幾秒就掐斷了。
但效果也很顯著。
外放相當于加大功率,比花絲輸入快得多。
原本忙着捂胳膊慘叫的吉田和忙着害怕他的健君都不動了,像突然失去了全身力氣,癱軟在地。
戚月白以為他們是睡着了,但靠近一看,兩人都睜着眼睛發呆。
像田壟上的牛的眼睛,無喜無悲,清澈純淨。
如出一轍的眼神還不算,兩人唇角還都挂着釋然的微笑,看上去有點……癡呆。
戚月白一時沒敢說話,怕這倆人是什麼特殊群體。
半晌,他小心翼翼的拿軍刺戳了下吉田的胳膊。
“好想死啊。”像啟動了什麼開關,男人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戚月白:哇。
這不是他早八的内心寫照嗎。
“仔細想想,抗争,五千億,住吉會,這一切都沒有意義。”吉田躺在地上,像躺在柔軟的床上一樣,放松了全身的肌肉:“明明已經是東京排行前三的大組織了,社長卻還貪得無厭,想分橫濱一杯羹,才落到如今這般田地。”
小巷狹窄,即便仰面,也隻能看見難言的偪仄天空。
健君很是贊同的長歎一口氣,這個失去了腿的男人苦笑道。
“我們到底為什麼,要來橫濱和這麼一群怪物争搶财寶啊,區區五千億而已。”
戚月白:?
區區五什麼千億?
吉田呼吸平緩,聲音比胸口的起伏更輕:“隻是組織一年多的流水而已。”
戚月白:!?
你是說隻要他隻要連續十三萬零三年日入過萬就能掙到的錢,隻是你們組織一年的流水是嗎?
要不是反應過來兩人說的是日元,他就……日元他也掙不到啊!
戚月白破防了。
“我想圓二了。”健君躺在他身邊:“還有湯口和松,他們都是跟了我三年的老部下,槍林彈雨這麼久,還是撐不住先我一步去了。”
“現在想這些也沒有意義吧。”吉田竟然很釋然的笑了,他的斷肢被戚月白治療了大半,隻剩下腕骨以下,手掌的接口處空空,有一片薄膜,随着呼吸鼓動:“我們現在還活着呢。”
“是啊,這樣真好。”健君與剛才還下了黑槍的人靠在一起:“我知足了。”
一時間,小巷安靜的隻剩潮濕牆面和鐵鏽碎肉混雜在一起的腥味。
戚月白想起禍鼠。
所以欲望到頭,是無欲無求?
他摸了摸身上唐裝的衣角,突然覺得自己還該搞件僧袍和儒衫。
随心、無為、超脫,什麼儒釋道三教合一術式。
“我說……”
“動手吧。”吉田平靜的笑着看向戚月白:“謝謝你。”
“……?”
健君也感歎:“以前總是怕死,現在想想也不過如此。”
戚月白垂眸看着兩人,擡手将散落的發絲挽到耳後,甩幹軍刺上的血痕,藏入袖中。
“對不起了。”
活人實驗殘忍,但事态糜爛至此,他也沒時間溫和的去适應這個世界了。
雖然知道這倆人罪有應得,但這都是什麼事啊。
煩躁的踢了一腳先前掉在地上的彈殼,它們來自一群與他素不相識的人,都是奔着他命來的。
戚月白擡起頭,不再看吉田兩人一眼,擡腳離開。
空幽晦澀的歌聲随之響起。
待戚月白的身影徹底消失,隻剩兩人安安靜靜的背對背坐在原地,眼睛比剛出生的嬰兒還要純淨,好奇的打量着周圍的一切——長出青苔的牆根、生鏽的水管、潮濕的石磚,吉田還抓起地上掉落的子彈殼就往嘴裡填,高興的就像得到了兒時向母親讨要來的金平糖。
如法炮制的又蹲了幾個一臉‘我不是好人,我罪有應得’的潶幫分子做實驗,對‘術式’掌控愈發熟練的戚月白擡頭看了眼天色。
他扶了扶竊聽器耳麥,繞過一地咿咿呀呀的傻子,收工。
*
戚月白覺得自己需要洗個柚子葉澡去去晦氣。
因為他車被偷了!
不是,又不是外賣,這麼重的玩意沒鑰匙是怎麼弄走的啊?
戚月白百思不得其解,下意識摸出手機想報警,數字都按下去了才想起自己如今算半個犯罪分子,沉默片刻,原地蹲下,邊罵小偷便打電話搖人接他回聖天錫杖。
旅遊,旅個錘子。
這倒黴地方,他是一秒也不想遊了。
一路無話。
車被偷這件事已經很難評了,戚月白沒想到還有更難評的。
黑發少年扶着辦公室的門,無言四顧心茫然。
他就出去一趟,辦公室怎麼就爆改便利店倉庫了?
不僅茶幾、紅木桌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零食,一看就是紅酒或者古董展示櫃的低奢櫃子裡放的是花花綠綠的漫畫書,連沙發都放了大大小小的毛絨玩具,茶幾邊還有一箱不重複的遊戲手柄。
不用想都知道是螨兔幹的。
這是溺愛吧……
戚月白震驚的從威化餅幹盒上拿起熟悉的小紙條。
「不知道你喜歡什麼,隻能都準備了」
「招待不周,很抱歉」
後面是一隻哭唧唧的兔子的簡筆畫。
招待不周……?
戚月白茫然半晌,突然雙手合一,虔誠閉眼。
“沒有任何不周,非常感謝,我很喜歡。”
辦公室角落的金桔盆栽後,一片葉子微不可見的晃了晃,像被什麼迅速掠過,碰了一下。
戚月白似乎全然不知,專心擺弄着遊戲手柄。
突然,他扔掉手柄,表情痛苦的捂住耳朵,摘下耳麥。
“靠靠靠……”
他随機留在幾個人身上的竊聽器,被人發現并且搜集到一起,一塊炸了。
是哪個卑鄙無恥龌龊的錢多的燒的的缺德玩意啊!!不能用手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