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小這般小,還深更半夜鑽别人家的狗洞?”
“你小點聲。”阿圓拉了拉他的衣袖,捂住了他的唇瓣。他的氣息噴拂在她的手背,溫熱中帶着一抹麻癢,她擡眸望他,他的眼神如夜空星辰,無邊璀璨。
阿圓的胸口有些發悶,慌亂間趕忙松了手,她也不知為何想來見他,許是因為夢境,許是因為....
“今日你趙叔進了山,這幾日都不在家中。”趙慎俯身壓着水井給她重新打了一盆清水。
“那趙嬸呢?”
“我回來時家中便無人,許是與趙婵一同走親去了。”
想來家中隻他一人,阿圓頓時放開了膽子,将衣袖處皆擦洗了一遍。
“你此時來,可想過如何回去?”
“我來的時候沒想過那麼多,我去書院沒有尋着你,正好有順路的馬車就一起來了這。”阿圓越說聲音越低,直到最後幾不可聞。
“就是單純來識字?”趙慎皺眉瞧她,可真看不出她這般向學。
“也..算是吧。”她的眼神有些躲閃。
“那你等着。”他回了屋中,裁剪了數個紙片,在紙上寫下簡易字,再用其為繁複字注音,同為一意的字再同放一張紙片,最後整理絞上細繩編成一冊。
阿圓看着油燈下他的眉眼,緊咬住下唇:從未有人對她這般溫柔細緻。
“回去之後多看、多學、多寫。”他将手中的冊子遞給她。
“你不教我一遍,我怎麼記住?”
他坐在椅榻上垂眸望她,眸中半分嚴厲半分溫和:“若是我細細教了還是無長進,莫怪我罰你。”
阿圓朝天翻了一個白眼,壓根沒把他當回事。教教她習字罷了,又不是學堂裡的教習先生。
他翻着書冊從頭至尾皆細緻講了一遍,講完之後夜色已深,遠處山中霧霭濃沉,如山水夜畫,秀麗莫測。
“今晚便在這歇下,明日一早同我一起走。”
“這...”阿圓看了看四周,屋内也沒有多餘的榻啊?
“我夜間不睡去院中溫書,你自己在屋内習字也可,就寝也可。”
“我覺得我還是就寝比較好。”她打着哈欠裝着往床榻方向走,她明日還有一堆活計要幹,可不想如他這般用工。
“那先等等,我給你換層被褥。”
阿圓眼睜睜的看着他将原本的被褥換下,鋪上另外一床被面。他這是因為男女有别,還是嫌棄她沒梳洗?
她總覺得是後面的原因比較大!
夏日的蚊蟲格外的多,他坐在院中手執着書本始終未動。阿圓半坐在身子靠在床榻上,透過窗縫瞧着他。
許是因為套了長衫阻隔蚊蟲,他的額頭上沁出了豆大般的汗珠滾落在衣袖間。
阿圓的眼神環顧了四周,最後起身提着屋裡的木桶出了房門。
她先給木桶注滿了水再搬到他的身前。
“你把褲腳卷起來,把腿放進水中,既能不熱也能讓蚊子叮不到你。”
見他手中拿着書,她俯身想幫他卷起褲腳,不料他匆忙躲過,将書本放至她手中:“你拿着,我自己來。”
盈盈月華給他高挺的鼻梁打下一層薄影,阿圓看着眼前卷起褲腿看書的農家少年,怎麼與夢中的男人都不吻合。罷了罷了,許是她話本子看多了,想多了。
隻是若是看多了,夢裡為什麼是他成了她的夫君?不是隔壁的劉老串,不是天街的鄭大哥。
難不成,她對他....起了别樣的心思?越深想下去她的面色越紅,趙慎狐疑地看着她在眼前不停地拍着臉頰:“怎麼還不進屋去睡?”
“我這就進去..”她低着頭喃喃道,轉身飛快地回了屋子。這邊她剛合上屋門,外屋就響起敲門聲。
“誰?”她聽見趙慎往外的腳步聲。
“是為娘。”阿圓隔着院子聽到一道幾不可聞的女聲,其中還夾雜着泣音。
緊跟着便聽見外門放下門栓的聲音,阿圓蹲下身子拉開房門的小縫朝外看着:隻見趙嬸帶着趙婵站在門拐的油燈下,因光線幽暗看不真切,隐約瞧見有破爛的裙擺拖落在地。
翌日,雞還未打鳴,阿圓就回到了鋪子,手上還捎帶了兩籠從巷角買回的肉包。
鄭夥計坐在門檻上嘴上啃着包子,手上端着茶壺:“你這也不用這麼用功,襯得我都不學無術。”這小丫頭一早回來就拿着小冊子不停地翻着。
“我自小就被家中賣來賣去,想能有一技之長,起碼可以保護自己,不再拖累别人。”
“這識字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成的事,你可以先跟郎中學學按跷和針灸。咱們郎中,比起用藥其實更擅長針法。隻是這顧郎中醫術雖好,卻迂腐呆闆,你非親非故又是女娃,人家未必願意教你。”
她雖是女子,卻也不比男子差在哪裡,男子能學會的她也可以。可是到底是跟别人學活,她總不能上去先跟人理論。
“顧郎中平日裡喜歡什麼?”
鄭夥計看着她會心一笑:“他平日裡對衣着不講究,唯獨重視吃喝,每日飯間必要溫一壺白酒小酌。”
阿圓摸了摸口袋裡的銀子,去酒樓一連定了七日的酒席,其中更添了數壇佳釀。
顧郎中看着院中那一壇壇美酒,用手撣香輕嗅着,神情滿是陶醉。
文掌櫃倚着門框促狹道:“人家備了這麼大的禮,你若是說出什麼掃興的話可就不地道了。”
“掌櫃的,你也知道家中規矩,向來傳男不傳女,傳裡不傳外啊!你這也是讓我難做啊。”
文掌櫃将手中的蒲扇扔了過去:“去你的傳男不傳女,這條街也就我一個女掌櫃,生意不也做的好好的。”
“我這還沒說完呢,你别急着動怒啊!”顧郎中趕忙撿起扇子塞回她的手中。“雖說這祖宗規矩不能破,但是她可以在旁觀摩,至于能學會幾分要看她自己了。”
“敢情你收了人家東西,随随便便就想把人打發了?”
“掌櫃的,顧郎中說的在理,這規矩豈是一朝一夕能改的,能在一旁看着也是知足。”
“那便這麼說了?”趁着掌櫃的沒搭話前,顧郎中抱着一壇秋露白轉身便沒了影。
“花了這麼多銀子,就得了這麼個結果心裡滿意了?”
“若是人家心裡不願意,明面上同意了,背地裡不願教也是一回事。”
“你好好學,給這些老迂腐們長長眼,什麼是天賦異禀,一看就會。”